21.4 血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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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丑正,万峰城外。

阚明瑞从一个雪窟窿里冒出脑袋,黑眼珠反射着月光,随着他转过脸,眼睛又被那繁城的灯火点亮。

虽说地道还没钻完,但他心里有谱了,尽头必定是万峰城内,恐怕再往里钻,墟城刀就得见血。

阚明瑞隐匿了灵压,小心从地里爬出来,完全不知刁胖子那边如何。更反正他打发自己来此肯定有目的,眼下入城不现实,就地隐蔽,说不定能等来接头的?

阚明瑞埋了那个雪窟窿,钻入树林子里,绕着万峰的城墙打转,慢慢地挪到了北城门附近。地势变得陡峭而崎岖,但山坡之间仍有小路,想来是百姓进山踩出来的。这条小路向上攀升,需得钻过一道不大不小的隘口。

阚明瑞抬头一望,竟发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坐在隘口右侧山坡上的石头缝里,冻得直哆嗦。

震字八方扫过,判定那是个普通人。阚明瑞靠近了些,觉得是一个小孩,十三四岁的样子,灰扑扑的棉衣十分单薄,打了好几个补丁,头发也乱糟糟的。

——万峰城里的流魂?

“怎么还不来?”那小孩突然嘟囔一句,“冷死你大爷了!”

阚明瑞不出声了,找了隐蔽之所,就地调息。约莫又过了两炷香,山下似乎有动静,他感知一扫,有十几个人上山来。

“走快点儿!”一道男声凶巴巴地催促着,却有意压低了声音,竟是个差役打扮的公人。而他驱赶着的那些应该是苦役,个个衣衫褴褛,头戴枷锁,腰上也缠着镣铐,连在同一条绳上,走得跌跌撞撞。

守在隘口的那小流魂激动地站起来了,又立马紧张地蹲下去,把自己缩成石头缝里的影子。阚明瑞按兵不动,等着看那小流魂作何打算。然而他低估了押运的本事,当那拨人靠近隘口时,公人指着右边大吼一声:“什么人!”

哗!

小流魂吓得脚底一滑,便只见那公人甩出长鞭,要卷他下来。

阚明瑞弹出一截电弧,把那长鞭截断。

“谁!”那公人身子剧震,惊愕不已地回头。

小流魂突然大吼一声:“薰儿!跑!”然后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只听山坡上轰然爆响!山石崩碎,劈头盖脸地朝那波苦役砸去。

阚明瑞震惊——埋了炸药?

公人怒喝:“啊!混账!”然而他的位置最靠前,眼看就要被碎石砸死,只能先保自己小命,挥舞着半截鞭子,从中冲了出来。

苦役们尖叫连连,抱头鼠窜,然而所有人都绑在一条绳子上,一乱就带倒了一大片人,活像一条巨大的蜈蚣滚下山坡。

阚明瑞只好出手,三下五除二打晕了三个押运,拎着那一条绳,竟将十几人的重量全托了起来,送到那隘口背后。

苦役们绝处逢生,哭天抢地地叫着——

“救命啊!救命啊!”“别让我上长城!”“大爷饶命啊!”

阚明瑞赶紧放出一个白伏,让所有人都睡去。

这时回头看那隘口,已经被碎石填满,路也彻底封死了。“哗啦”一声,碎石间冒出一个脑袋,却是那炸山的小流魂,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喊道:“薰儿!薰……”

阚明瑞闪到他身边,捂人嘴巴。

“想活命就闭嘴。”阚·土匪·明瑞大爷,阴测测地在人家耳边嘀咕,再轻轻一摔,把小流魂扔到碎石堆上。

少年瞪圆了一双牛眼,果真是闭嘴了,但转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颤颤巍巍地指着土匪大爷。

阚明瑞并不理他,手指尖点亮一簇光,给那三个公人搜身。为首的那人怀里鼓鼓的,藏了一包东西,他打开来看,是十来个琉璃小瓶,瓶身上似乎刻有编号。

“这是什么?”阚明瑞回头问:“你知道?”

小流魂眼中爬满憎恶,蹦起来了,故作凶蛮,哆哆嗦嗦地说:“你把,把把,把薰儿交给我!”

阚明瑞“哼”一声,便在那些苦役中辨认,只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似乎比那男孩还小一点。

“这个?”阚明瑞问。

小流魂当即凑过来看,突然又被阚明瑞捏住命运的后颈,叫声也堵在喉咙。

“想让她活命吗?”阚明瑞问。

小流魂惊恐地张大嘴,点点头。

阚明瑞再把他往后一摔,顺手就是一个缚道将他捆了个结实,哑穴也被隔空打上了。

小流魂任人宰割……只见土匪大爷给那三个公人搜了个干净,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之外也没找到别的,然后就无声无息地捏断了他们的脖子。

阚明瑞心里有点不舒服,再单把薰儿姑娘挑出来,一只手抱住。

“跟我走。”他说着,手指一勾,小流魂也悬空飘起来,跟着他朝深山中去。

走了没一会儿,起雾了,夜里的气候阴森诡异。阚明瑞的感知受到了某种压迫,警觉起来,发现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正好这时,身边有个树洞。阚明瑞干脆钻了进去,树根之下倒另有一方空间。他布置结界和束耳咒,点亮照天球,解开那小孩的哑穴。

小流魂深吸一口气,不出声,心中关切那少女,伸长了脖子去看她。

阚明瑞抱着刀坐下,盘起一双长腿,这才说:“放心,她只是睡着了,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小流魂似是不信。

阚明瑞正色道:“我是荆州来的灵武者,来调查万峰城反贼的。你叫什么?谁指使你去炸山劫囚?”

小流魂一脸警惕,也许对他们而言,哪个州的灵武者算不得好人。

“问你话,如实回答,别浪费我的时间。”阚明瑞的黑道经验为零,想着要不要把刀架在那小女孩脸上威胁一下?

小流魂昂着脖子说:“先把我解开!”

阚明瑞犹豫了一下,动手把困住他的缚道解了。

小流魂忙不迭爬起来去瞧那姑娘,只见她呼吸平稳,脸色也正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又解开她衣襟一看,发现她脖子以下攀附着狰狞的瘢痕,呈黄褐色的网罗状。

阚明瑞眉头一皱,也去瞧。小流魂悔恸之际,倒不管他,把那女孩翻过来——原来那瘢痕是从脊椎攀过肩膀,延伸到胸前的。从背后看像是一株枯树,收束于腰椎,于背脊处扩张,又有一根“树枝”直插入后脑,其他的沿肩颈爬到前胸,抱住心肺。

小流魂眼泪狂掉,拉好女孩的衣服,把她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阚明瑞暗想,那拨苦役里,其他人会不会也这样?

小流魂哭了一会儿,见阚明瑞没逼问,对他才多了几分信赖,抽抽噎噎地说:“我,我叫安三郎,我妹子叫柳薰儿。你要真是灵武者,就把赌场那帮混蛋全杀了!他们都是牲口,全都不得好死!”

阚明瑞慰道:“你慢慢儿说吧,自由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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