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逃不开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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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卿蓝的那些个问题,问得犀利极了。

然而潇康的心早就不会痛,硬要说痛,也就是在梦里。他睁开眼神魂归位,意识清晰之时,梦境自然如退潮般远去,过一会儿就会遗忘了。

侍女仍在怀里,全程闭目假寐,睡睡醒醒,这会儿全身都麻了。

潇康盯着窗外的暝然暮色,心想一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么?这个时节,皖州的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侍女试探性地动了动,见他有松手的趋势,赶忙往床外一滑,顺手给主子掖好被角。

潇康还是很累,虚弱地趴着,不愿动弹,惫懒麻木。

侍女头昏脑涨,小心翼翼地问:“都督要喝水吗?婢子给您准备吃的。”

潇康不说话,觉得头很重,呼吸声悠长缓慢。他静静地仔细听,感觉有一道短促的气息声掺杂进来。

他先是皱了皱眉,豁然而起。

有人……床下!

侍女被吓得一抖,战战兢兢地不敢乱动。

而潇康的惊吓也着实不小,这房间里闹鬼了?脑中电光一闪——他妈的荆州人?

他压着一脸戾气下床,心脏砰砰直跳,即愤怒又不解,这会儿饶是他有钢铁般的神经都有点禁不起折腾了,做了点心理建设,动手把床掀起来。

——地上一个大麻袋。

“啊!”侍女捂住嘴,大惊失色。

潇康隔空给了她一个耳光。侍女被打得直接摔倒,牙血直流,半张脸高高肿起,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麻袋里的人挣扎起来了,听声音像个女人。

潇康不耐烦地把床立在一边,灵络一扫,感觉那里面的人手无寸铁,似乎完全无害的,以为又是柳妍儿那样的灵偶。但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塞到床底下是几个意思?

“我倒要看看。”潇康说着,挥手间气刃翻飞,贴着那里面的人形,单把麻袋砍了个七零八落。

里面的人受惊,更剧烈地扭动起来,发出几声呜咽。

然后风拂过,布料的碎片满屋乱飞,露出女人窈窕的身形,只不过手脚被缚,嘴里也塞了硬物。她都不知在床下躺多久了,哭得双眼通红,梨花带雨,凌乱的头发掩不住破碎和绝望。

潇康石化了。

——是梦吗?

——不,是陷阱……

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完了!

“都督……”那侍女不合时宜地开口,想辩解或者求饶。

潇康恍如一头受惊的猛兽,是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间打出气刃,洞穿胸腔。

咚!

尸体倒地,热血溅到潇康脸上,一派狰狞。

“唔!!”玫敏心发不出声音,声带几乎要撕裂了,惊恐万状地挣扎起来。

潇康全凭本能将她抱起,解开她身上束缚,玫敏心立刻跟他扭打。潇康觉得疼,比身上的伤疼上百倍,尤其是心脏,但任她打。一只手把床翻下来,将玫敏心扔上去,再整个压住。

玫敏心发出压抑的尖叫,撕心裂肺的,但嘴里仍然塞着异物,喊也喊不出声,挣得脸上爆红。这时潇康的双眼近在咫尺,像两道狭长的伤口,像摄人心魄的深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两人的心脏隔着胸腔剧烈的跳动着。

潇康的眼神悲伤极了,爱恨交加,嘴角抽搐着。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灵偶!但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居然连诅咒栾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断抚摸着玫敏心脸庞,心想怎么会这样,怎么她还能回来,但一切都扭曲了呢?

“唔!唔!!”玫敏心似乎很受不了被触碰,再次挣扎起来。

潇康赶紧先给房间加固束耳咒和结界,再把她嘴里的布条扯掉。

“放开……”玫敏心的尖叫被一个滚烫的吻吞没进去,舌尖破关而入。她顿时窒息,眼角被逼出泪水,只感觉潇康的身体烫得吓人,血腥味到处弥漫。

“不!不!!”玫敏心拼命地挣扎,绝望到极点,喊得撕破声带:“别碰我!!”

“……”潇康喘着粗气压抑自己,撑起身的那一瞬,玫敏心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潇康被打得耳鸣,松开桎梏。

玫敏心顺势往旁边滚落,滑到床脚,腿软的像是化掉了,站不起来。只见潇康慢慢直起身,脸上有鲜红的巴掌印,眼神冷冽、疑惑,侧目回望。

玫敏心剧烈地颤抖着,光是流泪,但没有哭声。

潇康对这种崩溃边缘的反应非常熟悉,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面前怕成这样的会是她——

“丫头,从今天起,你叫玫敏心,因为我希望有人叫这个名字。你的生日就是今天,再算你比我小一岁,那你就是七二年十月初一生的了,记住了吗?”

……

潇康胃里翻滚,内伤反噬,呕出一口发黑的淤血,伸手撑住了墙,汗如雨下。他几乎可以看见,阴魂不散的栾洇长出恶魔的翅膀在天花板上乱飞,嬉笑声尖锐,令人作呕——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喜欢吗?

潇康的拳头咔咔作响,恨得咬牙切齿:“祸水!”

玫敏心瘫倒在地,魂飞天外。她不知在潇康心里,多年自杀式的苦修,横扫虚圈的不世武勋,突然变得非常可笑!

此刻他眼前全的是小时候,千山暮雪,魔窟严寒,日复一日地被财主殴打,被恶霸围堵,在四面漏风的草棚里,用冻到麻木的手不断撞击打火石,可一点火星都不曾闪烁,一丝温暖都不曾光顾。

只有少女的身体是暖的,是完完整整地属于他的。潇康才知自己没忘,即便这么多年的梦境都不曾留下痕迹,玫敏心的音容笑貌也早已被死域的寒风抹消,可他竟还是能如此清晰地想起往日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潇康惨然苦笑出声,停不下来了——真的很可笑啊,他堂堂黑水渊战神会被这么个柔弱的女子摧毁?这么多年排除万难得到的一切居然全是泡影?原来他磋磨辗转,杀人如麻,到头来还是逃不开——

那贱如草芥的人生!

空袭警报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将潇康整个人拔起,像是被触到某种神经反射了似的,一个瞬间被现实感击中,又被大海一般的恐惧吞没进去。

玫敏心想要爬起来。

潇康走火入魔了似的,再次扑向她,将她狠狠压上墙,撞得她闷哼出声。潇康的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这是象征性动作,其实没什么用。

玫敏心还在挣扎,从头到尾就不打算屈服。

潇康的眼睛狠狠地发红,凑到她耳边低吼:“我恨不得掐死你!”

“……”玫敏心在哭,热泪打湿了潇康的手心和鬓角。她感觉这个人的体温迅速凉了下去,然后他们两个人都在发抖。

潇康悲愤欲绝,控诉道:“早十年,十年前我就知道你会害死我!不识好歹的贱人!我一次次地放过你,无视你!你想让我陪你去死吗?你配吗?”

他手上力道几乎捏碎玫敏心的面骨……她痛得快晕过去,根本抵挡不了男人的歇斯底里,渐渐地两腿发软,支撑不住地往下滑。

潇康看她这么脆弱,真是要疯!双眼充血,一片猩红。只感觉这些年攒下的无数罪孽都不及今日!他一定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魔鬼。

“呼……”潇康终于松开手,身子晃了晃,俯身抱住那虚脱的人,自己的力气也消耗殆尽了。

他搂着玫敏心,枯坐在墙角,耳边渐渐安静下来,像是神魂已经飞出体外,他们以行尸走肉的姿态相依偎着。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但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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