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穷孩子7（2 / 2）

  一个都找不到。

  如约，下午三点时，晨楠敲响了房门。

  “给你搭好的衣服，是洗好熨好的，去换上吧。”

  晨楠递给晨雨曦一套衣服，是她没见过的。

  换上之后才看出，是一件把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裙用黑色腰封拼接的高腰连衣裙，简约，干练又优雅。

  “嗯，跟我想的一样好看。再配个首饰就行了……你哥之前送你的手表呢？戴上应该刚刚好。”

  晨雨曦找出来戴上。

  “行行行，这下好了。”晨楠连连点头。

  直到上了车，她才知道是要去一家久负盛名的出国机构面试，商谈。

  “别紧张，就和平常一样就行。人家对你的资历非常满意，说是能自主挑选的概率很大。”

  “嗯。”

  她声如蚊音回道。

  “到时候可能有好几个面试官，说不同言语的。你别着急，慢慢和人家交谈。你法语，英语啊什么的，都是挺流畅的，到时候正常发挥就好。”

  晨雨曦点点头，喝了口水。

  晨楠余光瞟到，微微皱眉。

  “水少喝点，免得等会跑厕所。”

  晨雨曦默默把水杯藏在身后，静静坐着。

  晚霞倾覆，城市里游荡着归人和晚间的风。

  晨楠坐在会议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啪嗒”一声，会议室的门打开。几个外国人前后出来，晨雨曦默默跟在人身后。

  看着笑容满面的负责人，晨楠悬着的心落下来。交流几句后，晨楠也变得同样欣喜激动。她不断地说着感激的话，一帮人客套地互相吹捧。

  客气地送远了人，晨楠一把揽过跟在后面的晨雨曦。

  少女耷拉着眼，没什么精气神。

  晨楠可掬的笑容堆在脸上。

  “怎么不开心？这么好的事，怎么没精打采的？”

  “……有点累。”

  “没事，回去多休息几天。后面几天可能还有能力测试，财务审核什么的，那些小考试你肯定能得心应手的。走，我带你去吃饭。”

  晨楠带晨雨曦去了一家音乐餐厅。具晨雨曦所知，是需要提前预订的。但想来，晨楠对做的任何事都有把握，自然是把这些早已放在了计划里。

  “今天怎么老发呆？不喜欢这里？”晨楠给她夹菜，看她木愣着，半天才有反应。

  “没有，挺好的。有音乐表演，挺轻松的。”

  “那就好，我看你平常就爱鼓捣那些乐器，想来应该是喜欢的。菜可还对胃口？”

  “挺好的。”

  晨雨曦浅笑着点点头。

  没有表哥赵萧奕在场，晨雨曦和晨楠之间的话题自始至终只有说来说去的那么几个。

  饭吃到一半，有侍从拿来了鲜花。

  “纪念一下，今天表现的很不错。”晨楠把花递到晨雨曦面前。

  晨雨曦笑笑接过了花。

  “谢谢姑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并不怎么觉得轻松，也不觉得惊喜。

  反而她在想。

  如果她没有顺利通过面试。她们还会不会在这里吃饭，收到鲜花。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她更想知道，如此受到优待的原因是否全然是自己做附和大人心意的事。

  用餐接近尾声，来一通电话，手机没有响铃，不断振动着。

  一阵没由头的心慌上涌，晨雨曦紧盯着屏幕，片刻又望向晨楠。

  “没事，去接电话吧。我不至于连这个都管着你。”

  晨雨曦拿起手机就往观景露台走去，直到确定四周无人，才按下了接听，开口警告道。

  “你最好是有事才给我打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叙然赶忙说：

  “当然，我有急事。那个，沐清安他回家了吗？”

  晨雨曦下意识就反驳道。

  “我怎么知道？”

  “他从公司会议室出来就不见了，现在我们满公司地找他。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我们都快急死了。”

  “你们怎么没人和他呆在一起？”

  “我们都搁休息室里补觉呢，他半路被叫去开会。我们仨醒的时候就找不着他人了。”

  “哎呀，真指望不上你们仨。”晨雨曦急得一边跺脚，一边长吁短叹。

  “棠宅他应该是不会回去了，至于去哪，这怎么知道？你们经纪人怎么说？”

  “经纪人说到时间想清楚他自己会回来的。”

  “……”

  晨雨曦心里一万只社畜呼啸而过。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样的戏码。

  “你知道开会说了什么吗？”

  “我们仨一个字也不知道，经纪人也不跟说。”

  “那他家地址知道吗？”

  “不知道。等等，我问问他俩……郁闲烯说他知道沐清安一个除了棠宅以外的收货地址，但不确定是不是他家。”

  “行，发来我看看。”

  晨雨曦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气。在城市的另外一端，现在过去肯定不现实。

  她给沐清安发了条消息。

  “还活着？”

  对面并没有立即回复，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她又打了通电话，很显然直到铃声唱完，提示声反复响了好几遍也没人接。

  少女站在露台，手撑在窗户前，眺望着霓虹一片的夜景，良久后，她轻声叹了口气。

  她很难在一片繁华之色中得到什么力量，眼前的只会让她觉得更加孤寂无力。

  晨雨曦回到餐桌时，已经结完账了，她拾完东西就怏怏地跟着晨楠走了。

  晨楠在行驶的间隙瞥了几眼副驾，出声道。

  “怎么了？一直频繁看手机的消息。”

  晨雨曦答非所问。

  “姑姑，明天我要出趟门。”

  “什么时候？去哪？”

  “上午和子书闻墨他们去图书馆。”

  “上午专门请的老师要来。”

  “……”

  晨雨曦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不如把这几天的安排都说了吧，要不然临到眼前，我总措手不及。”

  晨雨曦声音不咸不淡回道，但目光却移向窗外。

  “也没什么安排，就是请的指导老师和策划师来和你交流学习学习。”晨楠不喜欢安排这个词，她不把自己归类为强行控制孩子人生的长辈。

  “既然不算什么安排。所以，明天上午的时间能属于我吗？”晨雨曦转头含笑问道，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她不喜欢这些不与她商议就已经既定的一切。好像她只是人生里的旁观者。在同龄人中晨雨曦算是少数没有梦想，没有目标，也想不清未来该做什么的少年。并不是她从不思索未来，而是晨雨曦知道她对所谓的未来很难有选择权。

  沉默很快横亘在两人之间，片刻后，晨雨曦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车缓缓减速停下，等待着下一个绿灯。

  晨楠看着她，良久后轻声叹了口气。

  晨楠也清楚地明白所有孩子对于没有选择权的人生都是抗拒的，只是各自的表现形式不同，也知道晨雨曦心里藏着情绪。作为一个爱孩子的长辈，她又怎么不想孩子自己选择想做的事。但晨雨曦不比别人，她有天赋有能力，又经历过很多坎坷，始终势单力薄，只有成长成完全独立坚挺的人才能走得更远，她也只能倚靠她自己。

  没有那么多帮助，没有那么多自由，也没有那么多种选择。

  晨楠疲惫地笑笑，轻拍了拍晨雨曦的肩。

  “行，给你一天缓缓。”

  对于姑姑的松口，晨雨曦有些意外。

  直到夜幕完全倾覆，晨雨曦开始酝酿睡意。她窝在房间的小沙发里，定定地望着黑暗。

  木瓜一动不动窝在她脚边，做了个打哈欠的表情。

  人在夜晚的思绪最多也最情绪化。她总不住去回想发生的事。

  因为对自我的过度保护，晨雨曦惧怕未来，害怕改变，企图蜗居于自己咫尺间。

  如果她按部就班，又要怎么适应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这不仅倚靠于是否有朋友家人陪伴，还与完全陌生的环境，难以融入的文化，交际圈有很大的关系，她的孤独无疑会被无限放大，所剩无几的归属感也会荡然无存。

  这是她第一次不想遵守家里的安排。

  她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之为一种自我革新，一种特性化的成长。于是，她开始刁难所谓的人工智能。

  “……木瓜，你说人生是为了什么啊？”

  “我的人生当然是为了服务主人啊。”

  “那你不就没有自我吗？”

  晨雨曦下意识就反驳出口。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在犯蠢。她竟然在和一个机器人争论自我。

  但木瓜如是说。

  “可是所有生物诞生的意义都是不同的，这个世界有英雄，有反派，也有很多普通人。如果提前知道自己的结局，大家都并不会想屈服于这样既定的人生。可是在既定的环境下，我们都是微薄的，所能创造的改变是微小的。于是在不可知，不可控的人生里，人们畅想，努力，又试探，用一生去燃烧自己的灵魂，去践行自己存在的意义。”

  “在这个主人给我创造的世界里，我不痛苦，不害怕，也不微小。主人快乐，我也快乐，我和主人一起探索这个世界，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它的表情十分认真真诚。

  晨雨曦释然了些，轻轻一笑，摸了摸木瓜的头。

  “对，我不该否定你。谢谢你开导我，木瓜小老师。”

  “能帮助到小主人是我的荣幸。”

  木瓜扭捏地笑笑。

  于是晨雨曦又继续到床上去酝酿睡意。

  但不知道是生物钟奏效，还是思绪很乱，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几次频繁爬起来，摁亮手机，看沐清安有没有回消息。

  第四次摁亮时，屏幕显示的时间是1：27。

  晨雨曦来了气，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狠狠嘟囔了句。

  “我看你真是疯了。”

  至于她在说谁，也许是她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