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魏学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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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学濂,字子一,浙江嘉兴府嘉善县人,是魏大中(谥号忠节)的次子,孝子魏学洢之弟。魏大中遭阉党之祸而死,魏学洢以身殉国。崇祯初年,魏学濂徒步进京,伏阙鸣冤,又血书上疏,弹劾阮大铖、傅櫆勾结逆阉,实为杀害诸多忠良之人,请求朝廷依法惩处。崇祯皇帝为之动容,对魏大中极其后人抚恤有加,同时惩办了阮大铖、傅櫆。魏学濂感念国家厚恩,又因天下处于多事之秋,决心以功名显扬,更加潜心钻研天文、地理、军事、农业、礼乐、法律等知识,期待有一天能效力朝廷,以此报答国家。

  崇祯壬午年(公元1642年)魏学濂在乡试中考中举人,崇祯癸未年(公元1643年)考中进士,被授予庶吉士职位。当时贼军攻破秦晋之地,京城为之戒备森严,魏学濂与同僚吴尔埙、成德等日夜痛哭,策划抵御贼军之策。当时皇帝每日召见臣子商议对策,魏学濂力主让太子或二王前往南方镇守,又提出应当集结京城周边义士,组成勤王之师,编修陈名夏通晓军事,且熟悉山东东部、西部的豪杰,建议朝廷赋予他一定权力,让他出京号召各地抗敌。崇祯皇帝赞同此议。

  当时朝廷决策未定,而贼军势力日益逼近。魏学濂于是派遣密使赶往容城,与孝廉孙奇逢等人商定联合义勇抵抗贼军,计划已定,但还未上报朝廷,贼军已逼近京城。三天后,京城沦陷,魏学濂在金水桥遇见陈名夏、吴尔埙、方以智等人,他们说:“我们打算一死,以此报答先帝。”魏学濂回答:“死容易,但现在局势尚能挽救,我还不愿轻易放弃生命。太子和二王仍在,而真定、保定附近的义军旦夕之间就能赶到,为什么不多忍耐片刻等待他们呢!”

  不久,太子和二王被贼军搜索找到,被胁迫离开京城,有人传言他们在永平被害。魏学濂此前与孙奇逢等人约定的计划因此迟迟延误,一些同僚拉魏学濂南逃,魏学濂十分悲痛,呜咽着说:“我之所以不死,是为了有所作为。现在一切都完了,我魏学濂愿意一死以报答先帝在天之灵。我难道不知道苟且偷生就能活下去吗?现在我并非不能南逃,只是先帝为社稷而死,我身为侍从之臣,未能随先帝而去,在天之灵难道能饶恕我吗?况且先父、兄在地下有知,正在那里谈笑着等待我,我既然不能以简陋的棺材和白色旗帜,陪葬于先父之旁,又怎么能厚颜无耻,捧着酒杯在祖先面前献祭呢?现在,贼军既然已经图谋篡位,必然要强迫士绅官员朝贺,我怎能再忍心向他们北面称臣呢?你们好好保重自己,替我向故人告别吧。考叔有母亲要照顾,彦升有儿子要抚养,这些都是比我后死之人应负的责任。”

  然后,他写下绝命诗:“忠孝千古事,于我只家风。一死轻鸿毛,临难须从容。有血洒微躯,官卑非侍中。有舌且存之,亦逊常山公。因约同志友,延颈受霜锋。不能张空拳,与彼争雌雄。不能奉龙种,再造成奇功。死且有余罪,何敢言丹忠。所痛母垂白,七十仍尸饔。未葬凡五丧,留与子侄封。人生谁百年,寿夭死所同。我比兄与弟,我年为独丰。高堂无复悲,譬不生阿侬。辞母却就父,生死犹西东。骸骨虽不归,即瘗此诗筒。墓木有拱时,清韵入秋松。”

  他又写到:“始闻天子且出亡,继云亡后放还乡,既望义旗起四方,三者于今皆已矣。当死不死真羞惶。几家阖门自焚死。几人投缳从天子。王章不屈磔城楼,金铉跃入御河水。街头男女不读书,西城井中何累累。耳闻眼见羡杀人,羡人不已还自嗔。死忠死孝家常事,我竟不死将谁臣。君亡国破虽易代,正统日月虚悬在。待彼篡位我死之,我死固晚免下拜。但恨有书报老亲,云儿不死休酸辛。儿今羞惶活不得,为娘爱此全归身。”

  他又写信给儿子,告诫他们子孙后代若生于甲申年(公元1644年)之后,即使让他们读书,也只让他们通晓道理,不可再做官。写完遗书后,他自缢而死。

  魏学濂为人豁达,有大略,慷慨好义,性格至孝。他感念父亲魏大中遭受了诏狱之苦,终日身穿粗布衣服,以此为习惯。母亲病重几乎不治,他割下自己手臂上的肉,和药一起喂给母亲吃,才使母亲得以痊愈。谈及义烈之事,他常常流泪,平生疾恶如仇,甚至不能容忍看见恶人,看见了也不能容忍。在乡间,他闭门不出,除了公事几乎不参与其他事务,遇到荒年,他倡议拿出粮食以低于市价的价格进行公平售卖粮食低价出售,救活了很多人。他还为路边饿死的尸体提供裹尸布,炎夏时节亲自到贫困及病患人家慰问,毫无怨言。他有三个儿子:魏允枚、魏允札、魏允桓,都才情出众,不负忠孝之家的名声。

  我的评论是: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评价一个人,实在困难重重。甲申之难中,有些人立即选择死亡,如范景文(谥号文贞)、倪元璐(谥号文正)等几位先生,他们的名字如日月般光辉,气节如丹青般鲜明,确实堪称楷模。至于那些已决定赴死却因种种原因未能立刻死去,如太史方以智(字密之)、给谏龚鼎孳(字孝升)、中翰吕兆龙(字霖生)、修撰杨士聪(字静山,此处为推测,未能查证)、文选熊文举(号雪堂)、编修陈名夏(字百史)等几位,君子们仍应体谅他们的志向。然而,那些虽然没有马上就自尽但是最后仍然自尽,前后并无差别,忠孝之心同样坚定的人,只有庶吉士魏学濂一人。如果庶吉士魏学濂没有选择死亡,那么他的父亲魏大中的灵魂,或许会骑着箕尾(古人认为忠臣死后灵魂会骑箕尾上升),在霓虹霞光之间飘荡,而魏庶常却无法与其相伴,这种对家族声誉和清流之名的背叛,何其不堪!然而,有些好事者仍以他晚死为借口批评他。

  对此,文学家曹君尔坊评论魏学濂的话说的好,他说:魏学濂联合各地豪杰,意在报效国家,魏学濂隐忍求生,是为了辅助皇室后裔,必须赴死却未能及时赴死,有机会南逃却不南逃,作为臣子处于这种境地,实为艰难。最终魏学濂虽然未能完成像程婴那样挽救赵氏孤儿的壮举,但至少无愧于姜维志在复兴汉室的节操。这些言论深刻而令人痛心。因此,我特意记录此文表彰魏学濂,以此鼓励那些英勇赴死之人,同时也揭示吴地之人喜好肆意诋毁他人的情况,尽管他们口舌如剑、唇舌如枪,全然不顾随之而来的祸端及上天的严惩。

  《忠逆史》记载:魏学濂为忠臣魏大中之子,其兄魏学洢在狱中侍奉父亲,背负父亲遗体出狱,有孝子之名,早年去世。魏学濂最初听到贼军逼近的消息,家中有一老仆曾侍奉魏大中,劝主人尽忠,不要辜负先老爷一生的名节。魏学濂立即遣老仆回家,随后向贼军投降(有人传说魏学濂投降贼军,魏学濂的母亲却说:“我的儿子必定会死于国难,姑且等待。”)

  魏学濂的家乡嘉兴公开声讨他的檄文中写道:假冒官员魏学濂,犹如犁田时疯狂乱闯的牛犊,其行为如同食母的叛逆凶禽,所施展的不过是如同虮虱般微不足道的小伎俩。他借名流之名,企图掌控局势,广泛招揽各种丑恶之徒。当时逆贼李自成攻陷京城,先帝悲痛地以身殉国,阁部大臣如范景文、倪元璐、施邦曜、李邦华等忠臣纷纷自尽,翰林言官如刘理顺、马世奇、周凤翔、汪伟等以家族殉国,忠义可与张巡、许远相比。魏学濂却对六部官员的鲜血视若无睹,反而在贼军中洋洋得意;听到百官的哀嚎,却欣喜若狂。他趋炎附势于山西贼人韩霖之门,趴在伪相牛金星的台阶下吠声连连,与吴尔埙等众议,公然声称贼军一统天下无疑。

  他与陈名夏等接受贼军任命官职,私下窃喜获得优厚提拔。他的奏疏避忌李自成父亲的名字,颂扬贼军为天命所归,手持贼军授予的户正官职名刺,四处拜访同党。他负责各门税收,效忠贼军官署,在贼军伪朝廷中明确君臣之分,与贼臣结为亲密之交。他与周钟、朱积等人为伍,庆幸复社成员能够同心一致,还与陆之祺、宋企郊之流为伍,羡慕他们升官之迅速。他篡改仪制,大肆宣扬贼党的纲领,起草伪诏,公然宣称叛逆之言。他内心惭愧于父亲的官服,却身穿红衣不知羞耻,魂牵梦绕伪朝廷,妄想得到高官厚禄。

  他改名以效仿子骏(西汉刘歆,字子骏,后改名刘秀,王莽篡汉后,被任命为国师),贪图富贵急于攀附王皮(前秦大臣,投降了后秦),罪行深重如同长脚般迅速蔓延,背叛之恶比山还高。王敦与王导(字茂宏)之间,尚且被认为是堂兄弟关系(两人都是东晋重臣,王敦叛乱,王导平叛,两人却关系很好),至于朱浚(朱熹的曾孙,向奸相贾似道阿谀谄媚,但最后不肯投降元军,自杀身亡)追溯到朱熹(字元晦)也只是孙子辈。房遗爱(房玄龄之子,因谋反被处死)是房玄龄(房玄龄,名乔,字玄龄)所生,祖逖(字士雅)竟然遇到祖约(祖逖的弟弟,背叛东晋),感慨姬旦(周文王四子,即周公旦)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谁来诛灭姬鲜(周文王三字,即管叔鲜,发动叛乱,被周公旦平叛),石厚(卫国大夫石碏之子,发动叛变)如果不受到处死的刑罚,石碏(石厚的父亲,平定叛乱,处死了石厚)的意图就不能实现。然而,三纲五常的道德伦理尚未泯灭,士、农、工、商、军户、贱籍等六个等级制度依然留存。张得一(宋朝官员)投降了王则(宋朝下级军官,发动叛乱),最后被朝廷诛杀;达奚珣(唐朝官员)投降了湖人安禄山,最后被朝廷腰斩。如今乱臣贼子合为一体,即使将他们投虎喂狼,也无法平息众怒。他们应遭受五牛分尸之刑,最好是十鼠同穴、一网打尽。

  然而,他们或攀附权贵,或结为姻亲,或因畏惧其势力强大而不敢追究,或忧虑其党羽众多而担心他们再次作乱,出于对人情面子的顾惜,甘愿包庇这些狡兔三窟的罪人。中兴之初,法令应严明。吴玠(南朝抗金名将,与吴曦的爷爷吴璘是兄弟关系)保护了巴蜀,他的后人没有因吴曦(叛宋降金,家属受到株连)的连坐而受到处罚,但李陵投降匈奴,司马迁逃脱不了腐刑的处罚(司马迁为李陵投降进行辩解,被汉武帝处以宫刑)。这里先敲响正义之鼓,严肃等待王法裁决。

  称赞他人时可以过度,但诋毁他人不可过分。上面檄文中的文字,年轻人不必细看。然而我将此记录下来,并非看重其尖酸刻薄,而是欣赏写这份檄文的人胸中还是有些文采的。遗憾的是,檄文作者只想炫耀自己的文笔,完全不顾及他人名誉的死活。我相信明智的读者会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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