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各怀鬼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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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从前,平西王府对这个乡野长大的二皇女还有疑虑,但他能想象到,此次回凉州之后,待到二皇女正式认祖归宗,平西王府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二皇女夺嫡!

  贺兰闻赋在帐内话里带刺地激了圣人两句,圣人心烦,又没法反驳,只能让程思威安抚一下贺兰闻赋的情绪,把他请出帐。

  走出营帐时,贺兰闻赋正对上李承牡的目光,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从彼此眼中读到了不友善的信息。

  贺兰闻赋心想:李承牡必是狼子野心!

  李承牡心想:平西王府必是狼子野心!

  此时两人都各怀鬼胎,也能算得上半斤八两了。西北军和平西王府这两股势力在暗暗较劲,有一个人却在偷着乐呢。

  听说辛温泰基本是活不了了,竺自珍站在帐外,表面上悲痛地以头抢地,大喊着:“太医、神医,你们一定要救救太子,救救我的好女婿。”实际上贴着地面的那张老脸,嘴角止不住地疯狂上扬。

  竺英是他的亲妹妹。兄妹俩虽然差了近二十岁,但竺英从小就亲近他,说是他这个哥哥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都不为过。入宫了以后,妹妹受宠,他这个大冢宰也坐得越发舒心。而如今辛温泰一死,辛温义就是皇长子,若是几年内,后宫没有别的皇子诞生,而阿英能再生下龙儿……

  竺自珍仿佛已经看见人们一声一声喊着他“国舅爷”的美妙景象了。

  但竺自珍虽然很想笑,还是要痛哭流涕地为自己的女婿把戏做全,他在内心对自己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情况下我不会笑。

  但是真的有点忍不住。

  帐内,竺师师假惺惺地坐在辛温泰床前,正抹着泪呢,辛温泰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的回光返照却没能消除他的幻觉,在他的眼里,坐在他床前的人却不是竺师师,而是杨菀之。

  太医见太子睁眼了,连忙道:“殿下,你醒了?”

  辛兆也连忙起身,却见辛温泰抓着竺师师的手道:“贱人,你不要假惺惺地哭我,我若是死了也要带你一起死,我要你给我陪葬,去地下做夫妻!”

  辛温泰此话一出,竺师师只觉天打雷劈,何况圣人已经听见了!她还未说些什么,辛温泰竟猛地喷出一口血,怒目圆睁,伸手指着辛兆的鼻尖:“妖魔,你——”

  他一语未尽,手臂直直地落下来,一双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瞪着辛兆。太医颤颤巍巍地上前,探了一下辛温泰的脉,扑通一声跪下来:“太子,薨了……”

  竺师师想起辛温泰说的那句要她陪葬的话,头脑一空,从床边滑坐在地上。辛兆扫了她一眼,冷冷开口道:“就按太子说的来吧。给太子妃赐酒——”

  他早听见竺自珍在帐外跟哭丧一样地嚎了,这个老贼心里想的什么,他一清二楚。他虽然宠爱竺英,也颇为喜欢辛温义,但不代表他能让竺自珍小人得志,未来在他头上撒野!

  “不,不行!”竺师师迅速地回神,也不顾什么礼数什么体面,爬过去抓住辛兆的衣摆,哭求道,“儿媳已经怀有皇孙,儿媳不能死!”

  她本不想将自己已有身孕的事情这么早就抖落出来,但现下,这已经是她的保命符。

  辛兆停下了脚步,扫了一眼竺师师和太医,太医连滚带爬地爬过来,把了一下竺师师的脉,脸色惨白地看了一眼竺师师,又看了一眼辛兆,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太、太子妃并未怀孕。”

  “怎么可能?”竺师师大喊,“你这个庸医,你说谎!”

  竺自珍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进帐跪下:“陛下,以人殉葬万万不妥啊!小女身为太子妃,自然当为太子守节,陛下,您让小女落发出家,或者去为太子守陵吧……”

  他对自己的女儿当然也有心疼,只是他哪里敢忤逆圣人?

  说话间,辛兆已经眼神示意另一个太医上前为竺师师把脉,得到的结果依然是没有身孕。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竺师师惊恐地摇头,那医女之后过了不久,她又找过另一个医女,也是说她已有身孕,时间都和第一个医女是对上的!她怀孕一事,不仅防着东宫,也防着竺家人,因此没有找太医,也没有找竺家的府医。她此时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只是还不曾抓住,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太子妃竺师师,口无遮拦,欺君之罪当死。”伴随着辛兆话音落下,程思威已经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宦官押住竺师师,将太医刚刚调配好的毒酒灌进了竺师师的喉咙。

  而李承牡伸手拦着竺自珍,不带任何安慰的语气开口:“竺冢宰,节哀。”

  毒酒入喉,竺师师的眼神迅速涣散,她倒在地上,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她喉咙火烧一样的痛,哑着嗓子道:“辛……温……ㄆ1……”

  最后一个“平”字,她没能够发出声音,便已经断气。

  竺自珍跪在地上,对着女儿的尸体,久久无言。

  这会儿,他真的笑不出来了。有几分悲伤,但更多的,是伴君如伴虎的恐惧。

  李承牡望着竺自珍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想,这大兴,是时候抽身了。

  公孙冰站在帐外,远远望着帐内,营帐被卷起一角,看不见竺自珍和李承牡,却能看见竺师师睁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看着她,也是死不瞑目。公孙冰有一瞬间的于心不忍,却没有移开目光,而是任由竺师师无光的眼在她的心上扎下一根尖刺。

  犹记多年前,这姑娘也在太学里读书,只是因为她与竺自珍的龃龉,二人并未能有师生之缘。但她还是能想起来这个姑娘很爱骑马,爱饮酒投壶,时常看见她提着酒葫芦、穿着一件满花的大歌袍,在太学前的大街上与一众纨绔纵马。她记得竺师师是个聪明又不服管教的学生,小时候顽皮,长大了也有几分桀骜难驯,只是后来有几年没见,再见面便是太子大婚,竺师师穿着吉服,强颜欢笑着。

  如今,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女,已经沾了一身的脏污,成了宫墙内的一件牺牲品。

  公孙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看来,我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要走。”

  辛温泰一死,月无华回西南,平西王府也会有所动作,圣人为了维稳,定然会给平西王府一些补偿。但他又信不过平西王,因此,很可能会加重对西北军的扶持。往后的半年,注定是大兴官场大洗牌的半年。

  公孙冰几乎能看到眼前有个很深的漩涡,裹挟着所有人向下沉去,但她不会逃。她要站在这个漩涡中心,活到得偿所愿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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