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魁甘棠(1 / 2)
一年前,碧波城内。
卫秉钺走在街上,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跟着我干嘛?好不容易来碧波城一趟,你自己去玩。” 紧紧贴在他身后的卫泱泱不依不饶:“你是不是今晚要去轻吟楼?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我从来都没见过。听说那里的姑娘是从江南运来的,各个都嫩得能掐出水,是不是真的?”
卫秉钺懒得答她,只说:“那里都是姑娘,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你去凑什么热闹?” 卫泱泱拽着他:“我也去找乐子啊,好看的姑娘我怎么不能看?只准你看?”卫秉钺不再理会她,翻身上马说道:“你别玩得太野了,明日天黑之前要回蓝营,不准在外面惹事,我走了。” “喂”,卫泱泱想叫住他,这个人真的是,越叫他跑得越快。
卫泱泱想了想:“我为什么要他带我去?我带的有钱自己也可以去啊。”等她到了轻吟楼门口才发现了大问题:人家只招待男客人,不招待女客人,如果女客人想进去只能由男人带着,这是什么道理?她知道卫秉钺晚上一定会来,就在轻吟楼门口等着。
天黑了,整条街的粉红灯笼都亮了起来,每家妓馆门口都站着拉客的姑娘,有些路人被拉了进去,也有些人粗暴地拒绝了姑娘。卫泱泱看着那些女孩子,每一个年龄都很小,有些看起来还未成年,却也得做出种种轻浮的举动去勾引客人。
有一个姑娘抓着客人的手:“爷、爷,求求您行行好,奴再卖不到铺子今晚就得挨打,您就算不点铺子点个盘子也好,坐下喝壶茶,奴好好侍候您。”
这女孩子身后的妓馆并没有轻吟楼那么好,显然是个二等妓院。卫泱泱并不知道妓馆的行话,也没明白“铺子盘子”是个什么生意。那客人甩开姑娘的手:“走开走开,今晚没空。” 卫泱泱看那个男人矮短身材满身油腻,那个姑娘倒是长得白白净净,她心想: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却要去侍候那粗野汉子,真是可惜。
另一个更差一点的妓馆门口,一个姑娘将自己领口的衣衫往下褪了褪,白嫩的胸口呼之欲出。那姑娘将胸往一个熟客身上蹭,说道:“爷,怎么这么久没来?你忘了奴是甘棠啊。” 卫泱泱看到那姑娘胸口很白,脸蛋却并不年轻,被她缠住的客人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哦?是甘棠啊?”
那姑娘听到客人记得她的名字,看来这生意能成 ,赶紧讨好说:“是是,奴就是甘棠,还以为爷不记得我了。” 那客人又道:“这才半年不见,你怎么从雨琴院沦落到这里了?你不是才从轻吟楼到雨琴院两年吗?”
甘棠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知道若不把握住这次机会,今晚少不得被老鸨子赏一顿鞭子,只得陪着笑脸:“丁香所便宜啊,爷,奴在轻吟楼时一个盘子就要十两银子,一个铺子要五十两还要排队。这里一夜只要二十文钱,二十文奴把您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那客人骂她:“五十两爷要割一只耳朵,那是拿命换的银子。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是皮肉生意,你在轻吟楼当花魁时,那姿色,啧啧,别说五十两,就是一百两也值得爷去拿命割耳朵。你再看看你今天这副样子,莫说二十文,倒贴爷还嫌你难看呢!” 说完,他扒开甘棠的手便走。
卫泱泱怎么都想不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年轻的女子,在两年半前竟然是轻吟楼的花魁!她上前去好奇地问:“你有多大年纪?” 她虽然蒙着面巾,但眉眼一看就是女子,甘棠嫌她碍事:“女孩子家过一边去,打听这个做什么?” 卫泱泱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说:“我给你钱,你告诉我好不好?”
甘棠见到铜板顿时喜笑颜开:“女官人要问什么?可以进去坐着点个盘子慢慢地问,盘子只要五文。”卫泱泱摇摇头:“我不能进去,我要在这里等人,他一会儿会来轻吟楼。”甘棠忙说:“轻吟楼天黑才开,贵客们只会晚到不会早到,这会儿是不会有客人的,女官人放心吧。” 卫泱泱点点头便跟在她身后走进丁香所,这院子很是简陋,来来往往的女子也都是年纪不小的。
门口的门房正准备吆喝,看到甘棠身后的官人穿着男装却是女子,愣是硬生生地收住了自己的嗓子。甘棠将五文钱交给他,说道:“一个盘子,怎么不喊?女官人只要舍得买盘子就是客人。” 那门房看到钱,忙高声叫喊起来:“是是是,甘棠姑娘,一个盘子!”
两个人走到了甘棠的屋内,甘棠看卫泱泱穿着较好,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怕她嫌弃这里,就赶忙用袖子将凳子擦擦,殷勤地说:“女官人请坐。” 卫泱泱天天在沙地里滚来滚去,并不在意凳子脏不脏,就直接坐下。
不多时,那门房送来一壶茶、四个碟子,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些下等的瓜子、果子,看起来脏兮兮的。卫泱泱心里有很多疑惑,却不知该如何问起。甘棠先开口:“女官人刚刚说要等人,可是要去轻吟楼抓你家男人?不过看你的样子并没有嫁人是不是?”
卫泱泱满脸稚气,显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听到甘棠这么问她只能点点头说:“我还没有男人,我是在等我哥哥,听说轻吟楼里有很多好玩的,就想让他带我进去见识见识。”
甘棠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那些好玩的都是给男人玩的,女官人去了不会觉得好玩。” 卫泱泱很疑惑:“是吗?我刚刚听那个人说你之前是轻吟楼的花魁?” 她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并不会拐弯抹角。她直勾勾地看着甘棠,显然以甘棠现在的样子怎么也算不上她想象中的花魁。
甘棠并不在意她的眼神,只淡淡说道:“是,奴是嘉获五年轻吟楼的花魁。”她说完摸摸自己的脸:“女官人觉得不像是吧?奴自己照镜子也不敢相信。” 卫泱泱还是疑惑地看着她,毕竟身价从五十两掉到二十文,那可是天差地别的。甘棠继续说:“奴自小生得美貌,被鸨母买入轻吟楼细心培养,九岁就开始学着接客,刚开始只是卖盘子。”
卫泱泱打断她:“你们说的卖盘子是什么?”甘棠笑笑:“卖盘子就是陪着客人喝酒、聊天,卖铺子就是陪着客人过夜。” 卫泱泱点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过夜”具体是做什么,但想来应该是男女躺在一张床上,因此叫做铺子。
她伸出手示意对方继续说。甘棠道:“十岁时便被鸨母开了价出去,要奴开始卖铺子。妓馆的姑娘,第一个铺子是很贵的,客人们打破了头,最后被一个贵客出价两百两买了去。” 卫泱泱惊道:“十岁?”甘棠点点头:“是,十岁。随着奴长大花名日盛,一晚上经常要卖六七个盘子、两三个铺子。到了十六岁容颜老去,楼里有更年轻更美的姑娘出现,奴就卖不到铺子了,鸨母嫌奴没用便把奴卖去雨琴院。”
她怕卫泱泱听不懂,又解释说:“轻吟楼是一等妓馆,姑娘们都年轻貌美身价很高,客人们多是去听琴看舞、打牌消遣的;雨琴院是二等的,客人们就是去寻欢作乐的,因此卖的铺子多而盘子少;这丁香所是三等的,客人们其实只是来买铺子的,并不在意这吃食好不好。”
卫泱泱想了想,刚刚在轻吟楼门口看到的客人确实都是穿着谈吐不俗的,有几个她还认识,都是卫家军中的军官。而出入丁香所的客人,穿着打扮确实是差了很多,她又问:“为什么才半年你又被卖到这里?”甘棠笑笑:“干这一行的年轻貌美才值钱,年纪越大、容貌渐失,自然是越来越不值钱。奴再这样下去,可能就会被卖入四等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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