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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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寸心皱起的眉头很快恢复如常,笑意盈盈问道:“何等的诡异,能击穿陈落的金刚体魄。”

  自家幼子的体魄,是老人亲自下场训练打磨出来的,期间陈落受了多少苦难才最终功成,近似金刚不坏的体魄究竟有多坚韧,没人比老人更加清楚。

  “嗯……”

  来人轻轻沉吟,有些犹豫。

  陈寸心淡然道:“说说你的猜想。”

  他点点头,闭上双眼回忆起之前甲板上的所有细节,单手做掌刀随之而动,学着陈九的模样缓缓虚空拍打,小臂上下摆动间仿佛在蓄力,几个来回后,肌肉骤然隆起,他说道:“这是蓄力的过程,叠力的过程。”

  说话间,那记手刀迅猛前推对着窗外而去。

  疾风骤起,呼啸上青云。

  他接着说道:“就是这种效果,聚力为一点。也只有做到这种程度,才足以破开陈落的体魄。而在力的传导过程中,动的劲太大,大到只能去打不会躲、没有警惕性的木人桩。”

  陈寸心看了眼陈沉的老师。

  老头若有所思道:“哪怕是我,也做不到悄无声息的蓄力。”

  来人回道:“在我的认知里,这种手法,如若老师都做不到,世上再无人。但陈九,轻而易举的完成了‘静’,在出手前,气息流转没有分毫波动,连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没有变化,瞒过了我,瞒过了陈落。手刀递出,才势若千钧,诡异至极。大概,是上古遗民所独有的秘术?只是猜测,”

  陈寸心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摆摆手说道:“下去吧,带上你的人,护送陈落回东海。”

  “遵命。”

  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离开。

  陈寸心转而望向心思各异的二人,问道:“如何?”

  一语双关,既问人,也问秘术。

  老头笑而无声,咧嘴道:“来了点兴趣。”

  陈沉恭敬答道:“黄氏遗民存于西海数百年,没些特别手段,也活不到今日。目前来看,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都去吧,小家伙回来,一问便知。”

  两人告退之后,陈寸心起身离开那张年头已久的藤椅,走到窗边望向远方,低声自语:“小家伙,你还给老头子准备了多少惊喜?真令人期待呐。”

  ——

  ——

  壹号别墅内。

  陈起双手合拢托起下巴,久久无言,身前站着回来的陈某。

  两人都在消化之前甲板上发生的事情,各怀心思。

  陈某有些后悔,任务不该接的这么爽快,本以为是养老的活,谁曾想得去照看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这以后的事儿还能少了?不怕主子懒散无能,就怕主子敢想敢干。可惜事到如今,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片刻后,陈起露出与老爷子如出一辙的开怀笑容,说道:“了不起。”

  接着打趣道:“陈哥,未来你有的头疼咯,我这位小侄子,比想象中的更加决绝。”

  那位扯了扯嘴角,没心思接话,一本正经道:“我该回去了。”

  陈起点点头。

  在陈某即将踏出门的瞬间,他轻声说道:“兄长,以后关于九儿的事情,不用事事向我禀明。我相信,你们主仆二人之间自有分寸,”

  陈某开门的手掌顿了顿,瞬息后恢复如常,应了声是。

  你们二人,主仆。

  一条不必说透、双方却心知肚明的分界线,就此划下。

  那记手刀递出,迫使陈起必须得跟这位管家作出切割,否则将来与陈九大概率会因此生出间隙,得不偿失。

  一个敢杀自己亲老子、还差点功成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身边有个眼线在?哪怕对方并无监视念头。

  ——

  ——

  甲板上。

  父子二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陈九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面无表情。

  “黄村里有位老匹夫,从未败过,他曾与我说,身体才是第一序列武器,这记手刀便出自于他。五次拍打,五次停顿,每个间隙,都是蓄力、蓄意的过程……”

  “这一式,有六停。”

  说到最后,少年的嗓音莫名有些低沉。

  男人面色苍白如纸,强忍钻心疼痛,挤出一个勉强笑容,温声道:“武道一途从没捷径,唯有千锤百炼,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不在乎这记手刀是如何诡异,又给自己带来多大重创,只觉自己的儿子,本该口衔明珠降临,纵情驰骋人生,何至于此?

  练武的艰辛,没人比他更清楚。

  陈九从男人的身体中缓缓抽出手掌,感受着其内部血肉的蠕动,肌骨与指节的摩擦,面色更加复杂。

  他望着自己鲜红的手掌,意有所指轻声回道:“互为因果。”

  手刀抽离,陈落闷哼一声盘坐在地上,重重吐出一口气,惨然道:“是啊,互为因果。”

  陈九退开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男人,平静说道:“第六停,关隘不在叠力,在收。五停之后,罡气如龙,近乎捣碎你的胸腔内腑。在那个瞬间,无论面前是谁,只要他本能的反击,我都有把握换掉他的命。”

  陈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说道:“懂了,第六停,收力,是收对方的力。”

  少年点头,微笑道:“生死一瞬间,你不忍伤我,反倒救了你自己。”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差点就没抑制住自己,咳咳……”

  陈落大口吐着污血,抬起头望向少年,嘴角上扬,笑容温和。

  “可你,是我的孩子啊。”

  陈九抿嘴不语。

  隔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是的,我是你的孩子。”

  男人笑得越发开怀。

  陈九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去,心中却远没有表现出得如此平静。

  眼下这个结果,少年预料到过,但没成想会真的发生。

  之前在他的判断里,有三种可能性,一,陈落从始至终就心怀防备,这一式手刀六停,根本不可能建功。

  第二,陈落本能反击,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中,六停收力之后,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

  第三,陈落宁愿一死,不退不进,不躲不避。

  头两个结果都一样,无非是就此两断收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唯独现在这般,让陈九不知所措,甚至有些难堪。

  他人以诚待我,不惜性命相交,我又该如何自处?

  ——

  ——

  陈九走的有些慢,一步一脚印,满腹心事。

  男人仍滞留在甲板上,眼中只有少年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越拉越长。

  忽然,那道身影转了过来,张嘴却无声。

  程清,我的母亲。

  而你,陈落,我的父亲。

  东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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