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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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时节,太阳高悬,天空特别的蓝,云朵又大又低,云裳蹲在屋前,抬头漫无目的的看着天。

  来老酼儿家才三天,云家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她记忆里变得有些模糊。

  她很怕把云家遗忘,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钝刀子和破锯子在夜里爬上床头。

  “忍不下去了阿爹,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云裳每次和阿爹这么说,阿爹身上都会裂开很多条淌着鲜血的口子,指着伤口对她说:你也来一刀。

  这时她都会被惊醒,醒来后全身总像被什么戳着肉疼。

  夜里阿爹的眼神迫使她渺无希望的苟活着,纠缠她的恶梦,使她在大白天也总是一副神智溃散的模样,她快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小裳儿,快来看看我买了什么。”

  老酼儿的声音,隔着很远就欢喜的传了过来。

  云裳目光呆滞的从天空转向院外,她并未起身,只是用力的抱了抱自己。

  老酼儿一边开门,一边提着手中的竹篮子,嘻嘻笑着把竹篮子捧到云裳面前,“看呐,是小鸡,等小鸡长大了,母的给你下蛋吃,公的给你吃鸡腿。”

  五只花花黄黄的小可爱,长着毛茸茸的身子,探着头在‘叽叽叽’的叫着。

  云裳眼眶有些胀,伸出一根手指,还没摸到,又惊吓似的缩了回去。

  老酼儿拧着眉尖,心一横握住云裳的手,“摸嘛,怕啥。”

  掌心传来小鸡身上柔软细腻的绒毛,特别的柔和,像小时候扑在阿娘怀里听到的心跳声。

  一股奇异的暖意从心间缓缓流出,手在竹篮子里漫不经心的摆弄了半天。

  云裳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缕笑容。

  老酼儿看到她笑了,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云裳这两天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想活着的人。

  现在肯笑了,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灼热的阳光照得心头舒缓,云裳说出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他们....应该渴了吧,我去打水。”

  老酼儿机不可失的表扬和下套,“还是裳儿细心,以后他们就交给你啦。”

  云裳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眼里露出多日不见的光泽,“公的也不吃鸡腿,就养着。”

  摸到小鸡的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生命的力量,有种破壳而出的希望在心间开了一条口子软哄哄的。

  云裳手里握着木盆站在井边,眼泪忍不住吧哒吧哒的掉。

  身后没有了云家的支撑,也不知道明路在何方,寻仇又找不到头绪,再这样无所事事的下去,才真的对不住爹娘。

  老酼儿看着她一耸一耸抽动的肩膀,心想哭出来就好了。

  没过几日,这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这人是晏南修。

  云裳本来正洒着米糠在喂鸡,老酼儿把人领到她面前,嬉笑着脸说:“这孩子在怀娄城饿了好几天了,看着模样挺俊,招人稀罕,给你做个伴。”

  她听完脸色一变,急急的把老酼儿拉出了屋外,用一双怒其不争的美目,生气地凶道:“你捡人捡上瘾了是吧。”

  老酼儿低着头靠在老杨树下,小声地解释,“就...就多张嘴吃饭,养两年就能干活了。”

  云裳感觉有理说不清,他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压低了声音,“你看他那小身板,能干什么,你是苦菜叶子没吃够,还是米汤多得喝不完。”

  一句话说得老酼儿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不小了,十四岁了,只是身子瘦,先养着看吧,给你做个伴。”老酼儿见云裳情绪有些激动,手指摸着下巴,半天又憋出一句:“反正是我养,你别操心。”

  一句话盖棺论定,不容反驳。

  气得云裳提着裙衫跑进了院子,站在晏南修面前,一个劲的直瞪他。

  晏南修却像个傻子一样,看不懂脸色的叫了她一声:姐姐。

  老酼儿这几日在怀娄城城外,见这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天天杵在那里,细长的眼睛不瞧人,也不说话,衣衫也很干净整洁。

  几天后小娃还在,饿得嘴唇发白有气无力,那青花布衣也没怎么皱,心里想这真是个倔小子,便问了句:“小公子家住何处!”

  “江南。”

  晏南修用无辜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老酼儿。

  老酼儿心头一颤,江南离这怀娄城可有上千里,怎会……

  一番细细盘问后,就把这个这辈子基本上都找不着家的人带了回来,必竟这年岁家破之人,还在外地走散,基本就没有回到家的可能。

  想着云裳在家也没个人说话,怕她会闷出病来,就这样一咬牙捡了回来。

  云裳看着这小子,心里也不好受,不是她不想养,老酼儿养了她,生活已经苦到不能再苦了。

  这年头,没有一口粮食是免费的,人命不金贵,粮食是需要真金白银买,在她没来之前老酼儿会偶尔到酒馆讨口苦酒喝,如今这点微弱的享乐也没了。

  这小子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要是别家十四岁的人可以当个男人用。

  可他看起来只能吃闲饭,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云裳被一声姐姐叫得想骂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只好吐出一句,“站着干嘛,干活呀。”

  半月有余,小鸡啄着野菜叶子一天天长大。

  云裳心思也放轻了些,只是一个人待的时候眼底空洞得没有生气。

  这些被晏南修全看在眼睛里。

  他觉得云裳有些奇怪,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瞳孔总是溃散的,除了对自己冷淡,对老酼儿倒是很热情。

  他注意了很久,这种现象规律得有些不正常。

  云裳很少跟晏南修说话,要不是他鼓着一张白生生的脸,每天姐姐姐姐的叫,云裳连正眼也不想瞧他。

  她总感觉这小子全身冒着邪气,只是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也无人可说。

  她每天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喂养小鸡上面,喂食喂水从不落下,看着五只小鸡长出了杂色,心中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那日云裳从恶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半晌才缓过来。

  她透过窗口看到了门外葱郁的大树上,两只喜鹊落在树梢,欢喜的在枝头蹦来蹦去。

  喜鹊这种鸟有种让人神清气爽的魔力,她揉着昏昏沉沉的额角穿好衣裳下了床。

  门一推,清甜的泥土味扑面而来,阳光普照明晃晃的舒服,云裳伸了个懒腰,余光瞄到晏南修站在木盆边。

  “南修,你在干什么。”

  晏南修缓缓转过头,低着声音:“姐姐,小鸡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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