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动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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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阳年纪小,又是警卫员身份,战士们对他没忌讳,随意的说笑玩闹。苏阳也是穷孩子出身,和这些穿的和叫花子一样的战士天生的亲近,一时半会就混得很熟了,无话不聊。

  苏阳的望远镜他们拿去,第二天还没还回来,苏阳也没刻意去要。

  苏阳毕竟是从省军区来的,身上蒙着高层的色彩,又是首长跟前的人,和人相处随和没架子。战士们更喜欢往他跟前凑,和他交往,东拉西扯,玩笑聊天。有个班长叫彭亮,个子比苏阳低有一寸,岁数却比苏阳大一岁,身手不错,模样阳光,性格开朗,背一杆老套筒。他参加革命一年多了,不但革命意志坚定,还和鬼子及汉奸部队真刀真枪的拼杀过,苏阳便特意了解了他。

  早操完,吃过饭,苏阳把他叫到大队部,拿出一支驳壳枪和一盒子弹,放到他面前,说:“这支枪以后就是你的了,要尽快熟悉枪,练好枪法。今天就背着这支枪。”苏阳不仅要他今天撑场面,还想培养他做李梅的警卫员,等部队进一步发展,他就是警卫连的连长、警卫营的营长,部队的发展壮大必须培养一支忠诚称职的警卫部队,他决定就从彭亮开始。

  彭亮一把拿起枪,爱不释手的摆弄着,还意外的不敢相信的说:“可是说真的?警卫员同志,不许骗人。”一个警卫员给人发枪,让人觉得不靠谱。

  李梅正巧从外面进来,说:“怎么说话呢?”

  彭亮立刻立正敬礼,说:“李书记。”

  李梅拿过枪看了看,又递给彭亮,说:“是把好枪。警卫员同志是你们的首长,给你发枪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你要认真对待,严格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平时你们之间怎么样,我不管,但公开场合不得无礼,胡乱质疑。”

  彭亮被训的脸红耳赤,立刻应声说:“是,李书记。”

  苏阳笑了笑,问李梅:“姐,你不出去吧?”

  李梅说:“我去庄里走走。”

  苏阳说:“前晌我出去,你后晌出去。”

  李梅说:“那我跟你去。”

  苏阳摇头说:“我们初次见面,都是半大小子,说话没个轻重,你还是别去。再说,你去了他们又拘束,有些话又不敢说了。”

  “行行,我哪也不去行了吧!”李梅有点生气。要在以前,她那会听苏阳的,更不会受苏阳限制,她会以为自己才是最正确的,一切都应该按自己的思路走。这一路走来,她在认识苏阳的同时,努力改变着自己,因为现实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昨天刚到这里,苏阳担心她出意外,要等把庄子摸透了,能确保她的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再具体安排她的行动。她只好听从。

  “走,我们去找他们。”

  苏阳和彭亮出了门,并排在路上走着。

  彭亮还是疑惑的问:“李书记说你是我们首长,什么首长?”

  苏阳也说不清楚,说:“我就是警卫员同志。”

  彭亮又问:“李书记真是你姐?”

  苏阳没好气的说:“李书记姓李,我姓苏,这还要问。”

  彭亮说:“要是别人我就不问了,可你太神秘了。”

  彭亮与苏阳认识一天不到,对苏阳不了解。苏阳是警卫员,可听说吃的粮食和鸡蛋都是苏阳的钱。苏阳出来拉队伍,这应该是李书记和赵大队长的工作,怎么由苏阳来做。苏阳就是李书记的警卫员,刚才李书记要到庄子去,也要听苏阳的安排,苏阳不让李书记出去,李书记不高兴,可也给苏阳保证说不出去。李书记说苏阳是他们的首长,可苏阳就是个警卫员,这真不好理解。所以,他觉得苏阳很神秘。

  庄子不大,也不平坦,凸凹错落,沟沟岔岔,起伏跌宕,掩映在各种高大的树木间。树叶枯黄,稀疏斑驳,显得破败而苍黄。偶尔几颗柿子树,柿子赤裸着,红彤彤的还未收获,挂满枝头,像一个苍老的尼姑额头的皱褶间点了一撮颜色。

  庄子东的一个打谷场上,北边有两棵双人才能搂抱的土槐树,高大魁梧,树冠硕大茂密,树叶落得满地都是。南边两棵非常茂盛的核桃树,核桃已经打没了,树叶也卷的干的稀疏了,裸露着赤条条的枝条。场边是一垛垛,一簇簇,高矮不一的秸秆垛,显然不是一家人的。

  场内有三个碌碡,有七个小伙子正围着碌碡,站着的坐着的,手里拿着刀和棍。他们穿着单薄的挂满补丁的粗布衣,有的背上被汗水浸湿一大片,有的头发还湿津津的,几人在一起正聊的起劲,笑呵呵的。

  这一带的农民都有习武的习俗,适逢乱世,防身也防土匪抢劫。庄上有五六十人会武艺,年轻人三十多个。这些小子二十岁左右,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可家里光景不好,吃不饱饭稀松平常。

  庄里有十几户家境比较富的,可富户并不是靠土地多,庄里没有大地主。而是靠外面有人,在政府的,在部队的,在社会上的,教书的等,家里有长工的则不到十户。以前,庄里吃不饱饭的,占百分之三十,这两年日本人来了,庄里吃不饱饭的占到百分之八十了。镇上住的皇协军主要的任务就是征粮,每年按人头征完粮,回头还要来搜来抢,就是家里养的牛啊羊啊猪啊鸡啊都保不住。多数农民处于破产状态,靠吃糠和野菜、树皮度日。特别是家里发生天灾人祸,生了病,欠了债,那就是一辈子看不到头的赤贫,望不到边的绝望。

  这种状态并不是只有柳寨子庄,而是普遍的,柳寨子庄来了八路军县大队,鬼子伪军不来了,但庄子贫穷状态并未改变。昨天县大队来了一个县委书记,一个警卫员,这没什么惊奇的,惊奇的是那个警卫员同志特别有钱,一来见县大队吃不饱饭,立即让买粮买鸡蛋,把庄里几户有余粮的粮食和鸡蛋几乎买光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整个庄子议论纷纷,特别是年轻人,跃跃欲试的想加入县大队。虽然只是这山里的小伙子,只读过几年私塾,但骨子里的那份家国情怀还是有的。日本人占领了我们国家,当兵去杀日本人,这简单而理所当然的信仰就埋在他们心灵深处。同时年轻人都不想窝在这山沟沟里,都有出去闯一番天地,奔一个前程的愿望。可抬眼望去,除了当兵再无出路。当了兵不仅可吃饭穿衣,还可博取功名,衣锦还乡。可目前的县大队装备不行,打仗不行,看着没前途。所以,他们犹疑纠结不决。

  这时,苏阳和彭亮朝他们走来,彭亮经常和部队给乡亲挑水砍柴播种收割,与庄里这些小子混的很熟。一个叫卢伟昌的立刻站了起来,说:“跟亮子一起来的就是那个警卫员同志。”几个人的眼光全看过去。另一个叫周广汉的说:“亮子鸟枪换炮了,背起盒子了。”几个人羡慕的了不得,等两人近前,立刻围了上去。彭亮也没小气,取下枪给他们一个个传递着,瞧着,摸着,比划着,爱不释手。

  彭亮给他们介绍说:“这位是我们首长,警卫员同志,叫苏阳。”同时又把他们几个介绍给苏阳,“秦明、卢伟昌、丁广生、杨尚安……”

  苏阳与他们一一握手,然后站在他们面前,很正式的说:“大家好,我叫苏阳,刚从省军区来阳城县大队。我们来的任务是发展壮大县大队,争取在两年内把阳城县的日本鬼子消灭或赶跑,把阳成县变为我们的根据地。昨天我们县大队解决了吃饭问题,下一步正在解决穿衣穿鞋问题。

  “由于我们周围全是敌人,部队作战很困难。针对这种情况,我们计划组建一支精悍的小队伍,人数二十名左右,基本要求是会武艺,年龄不超过二十二岁,经过年前几个月集训,过了年就投入战斗。等部队身子能腾挪开,再组建大部队。现在我负责这项工作。彭亮说你们都在练武,身手不错,今天我来就是想和你们聊一聊,看你们愿不愿意加入。”

  卢伟昌今年十七岁,身高一米七几的样子,瘦个子,长脸型,褐色皮肤,显得精壮有力,挑衅的对苏阳,说:“你要求别人会武艺,你会吗?”

  苏阳说:“会点。”

  卢伟昌说:“我们比比,你能赢我,我就去县大队报名参军。”

  苏阳明白他们对县大队有顾虑,甚至瞧不起,必须征服他,看他梗着脖子和你较劲的样,不分出个高低,没人服你的。他说:“比一下可以。”

  卢伟昌立刻站出来,摆出一个马步攻防架势。

  苏阳还没动,说:“如果你们加入我们部队,以后的生活不是防身,而是杀人。我和你比不是比谁的功力深厚,只比一招,一招之内我杀你三次。”

  卢伟昌被轻蔑了,红着脸说:“别吹牛了,还杀人呐,赢了我再说。快点!”

  苏阳扫视一周,看到老槐树下有看场人烧过火的痕迹。他走过去,给手指抹了黑灰,展示着说:“一招之内我在你的脖子上划三道痕迹。”

  卢伟昌早等不及了,苏阳话音没落,他也不言语,一个箭步冲上来,右手一个直拳向苏阳的门面轰来。这看似凶猛的一拳却只是幌子,就看苏阳格挡或躲避,左勾拳立刻就到。可没想到,苏阳没格挡,也没躲避,迎着他身子就那样晃了晃,错到他身后去。他心里一惊,没犹豫,转身一个高踢腿朝着苏阳的脖颈而去。

  苏阳没有动,举手打了一个停的手势,说:“我说了,只比一招。”

  卢伟昌也只好停住,说:“我没打到你,你也没杀我三次啊!”

  苏阳没言语,其他人立刻围上来近前查看卢伟昌的脖子,果然左边两道黑灰印,右边一道黑灰印。卢伟昌也一摸脖子,手上有黑灰,还想争辩,可又想苏阳开始时就说在他脖子上划印痕,人家已经划了,自己脖子上的确有,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杀过人,对这种杀人手法更无意识,所以,还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气鼓鼓的。

  秦明个子和彭亮不相上下,身子略显清瘦单薄,却更直挺,五官端正,神色沉稳,总以审视的眼光看人,见卢伟昌的样子,说:“脖子是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部位,你让人摸过脖子,人家手里要是有一把刀,把你的气管和动脉静脉割断,你还能活?就凭这一招,你的武艺和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经秦明这一说,一时间再没人敢叫嚣着要比武了。卢伟昌的武艺不弱,一招就比出和苏阳武艺不在一个档次,别人一时也没有这招的破解之法。

  苏阳看出这个秦明是个比较理性的明白人,说:“秦明说的对。我之所以和你比这一招,因为我要求这支小部队不正面和鬼子干,只暗杀,所以枪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武艺和杀人的技术。你们有武艺,我再训练你们这种杀人技术,用不了一年,我们将是威震一方令鬼子胆寒的队伍。”

  “我参加县大队!”一个叫丁广生的小伙子说,他个子不高,也就能够着一米七,但虎头虎脑的,是个直率而有主见的,很坚决的说:“反正现在能吃饱饭,还有鸡蛋吃,还要做军装,就是打仗死了也是为了抗日,总比在家里饿死强。”

  他这一说,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表明态度说要参军,明天到县大队报到。

  秦明的心里弯弯绕比较多,还犹疑不决的说:“你的口气不小,可你只是一个警卫员,在县大队说话算数吗?”

  彭亮说:“你别小看警卫员同志,李书记也听他安排。”

  “首长当然要听警卫员安排。”苏阳忙笑着更正说,说他的官比李书记还大,不合适,也不靠谱,实际上他的职位就是警卫员。可他又说:“不过这支小部队由我组建,由我训练,以后也由我指挥调动。”

  秦明还是搞不清楚苏阳的状况,但对苏阳这个人的能力是认可的,虽然话说的有点大,但也在理,两年赶不走日本鬼子,三年、五年总是要赶走的,只要有这个志向,不断去努力。所以,他还是下了决定,说:“行,以后就跟你混了。”

  苏阳说:“行,你们现在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有什么问题,到县大队找我。还有再联系一下其他符合条件的,愿意参加八路县大队的,都来报个名。”

  秦明说:“没问题,庄子里够条件的都给你拉过来。”

  双方都抱拳行了礼。

  后晌,苏阳陪李梅走访庄子。苏阳还故意把彭亮叫上,一方面熟悉庄子,另一方面培养他熟悉跟着李梅出行、工作。

  他们经过一户人家时,见一个十八九的小伙子正在院墙边的猪圈里铲猪粪。小伙子个子不高,近一米七的样子,身子很壮实,干活也很利索。剃过光头,头发长出不长,头圆溜溜的,浓眉大眼的,既青春少年,又一副壮汉的样子。深秋了,马上要立冬,他却穿着一个粗布白不白灰不灰的褂子,赤着臂膀,裤子一条腿打着四个补丁,一条腿有两个破洞,光着脚。

  彭亮远远指着,说:“这小伙叫王壮,十九岁了,身手很好,只是人比较实在低调。”

  苏阳一听身手好,立刻说:“姐,我们到王壮家去。”

  李梅也没有目标,就听苏阳的,说:“行。”

  三人拐了个弯,下坡向王壮家走去,到近前时,彭亮说:“王壮,干活了?”

  王壮停下手,说:“彭班长,这是要到哪去?”

  彭亮指着苏阳和李梅说:“这是我们八路军县委的李书记,和我们首长警卫员同志,想到你们家看看。”

  王壮一听是县委书记,还是这么漂亮的女的,立刻红着脸,腼腆的手脚没处放的说:“好啊,请吧。”

  院子不大,就两间石头房子,院墙有一米高,就用乱石插起来的,用木棍绑的栅栏门敞着。院里有一棵很大的花椒树,旁边是一盘石磨,石磨边拴一头毛驴在低头吃着草。一只小黑土狗在驴旁边卧着,见有人来撑起身子看着来人,大概是有王壮在,也不吠。低矮的屋檐,顶部覆盖着茅草,窗户格用麻纸糊着,好多窗格的纸还破了。看来西边屋是住人的,东边屋里传来“哐当!哐当!”的织布机的声音。

  王壮朝东边屋喊道:“娘,来人了。”

  “哦,来了。”

  织布机的声音停了,接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女人走了出来,看模样有六七十岁了,其实不到五十岁,一身粗布衣数不清有多少补丁。

  李梅看着心里酸酸的,忙上前说:“大娘,打扰您干活了。”

  王壮娘笑着说:“一辈子干不完的活,那在这一阵。快到屋里坐。”

  王壮开了门,几人低头进了屋。一盘炕占了半间屋,炕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盘坐在炕上,圆圆的脸,肤色白净,五官清秀,头发就那样披散着,不扎也不梳的。下身用破破烂烂的被子不是被子,毯子不是毯子的絮状物围着,手里纳着鞋帮子,也不抬头。李梅在炕沿坐了,想问问女孩,又想女孩要是个残疾,说出来尴尬,便没问。王壮娘忙着生火给他们烧开水,李梅劝着不要麻烦,王壮娘非要点火烧水。

  李梅问:“大娘,今年收成怎么样?”

  王状娘说:“唉,就三亩坡地,收了不到一千斤粮食,夜里卖了三百斤,剩下的能过个冬,明年春上再想办法挖野菜吃。我们当家的前几年走了,连看病带埋,欠了人家二十个大洋,还了三年多,还欠三个,只有等明年还了。”

  李梅同情的说:“这日子过的还是很艰难啊。”

  王状娘说:“亏了今年来了八路的大队,不然这些粮一半也保不住。八路来了,要了几次粮,都是让捐,拿不出的,人家也没计较。这次说来了一个书记一个员,可有钱了,再不是要粮,是买粮,价格也公道。”

  苏阳插话说:“大娘,你们家粮食都不够吃,不应该给他们卖。”

  王状娘说:“看你说的,人家又没逼着咱卖,是咱自己要卖的还账。前几天就说到镇上去卖,壮儿说怕鬼子伪军不讲理给没收了。”

  苏阳转头问:“王壮,冬天你干什么?”

  王壮低头说:“也没什么活路干。往年都是到两边的镇子打个短工,现在来了八路县大队,出去弄不好就被人抓了。也不敢出去了。”

  苏阳说:“县大队现在招人,你去不去?”

  王壮娘问:“去了管饭吗?”

  苏阳说:“管,吃穿都管。不过过了年可能要打仗,要和鬼子拼命。王壮敢不敢?”

  王壮说:“敢。”

  王壮娘说:“管饭就去,省几个月口粮,壮儿也能吃个饱饭。种地的时候再回来。”

  李梅说:“这个大娘放心,也不是天天打仗,种地的时候王壮回不来我们帮你们种。”

  王壮娘说:“你这么个大闺女,出门在外,又要打仗,又要帮我们,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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