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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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约转眼已至。

  午后,日头偏斜挂在檐下。

  流芳楼内,琴音袅袅,如鸣佩环。

  尚未开门迎客,白衣琴师俯身琴桌前,耐心指导苏檀练习。

  秦淮伸手,轻轻按上姑娘的玉指,提点道:“指触需轻些,挑拨随腕。”

  经他指导,音调婉转不少。

  苏檀若有所悟的笑道:“果然呢,徒儿受教了。”

  秦淮的手掌已经覆住她的手,亲密交握。

  两人似是讨教琴艺,又似调笑。

  楼下花厅里来往准备开门迎客的姑娘、龟公偶尔瞥他们一眼。

  不过也算正常,秦乐师对媚芜姑娘向来关照。

  待摸到秦淮掌心的物品,苏檀唇边的笑意更盛了。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捏进手里。

  却发觉触感不对。

  药粉应是油纸包起来的,怎么如此冷硬。

  秦淮仍旧握着她的手,就着弯腰假装揽她入怀的姿势,低语道。

  “银戒嵌的珠子里头便是药粉,药效只够一个时辰。”

  苏檀眉头蹙了蹙,“那银戒是你的家传之物……”

  秦淮轻笑一声,眸色温和,“若你有朝一日能脱身此处,在外遇到任何麻烦,都可拿着这枚银戒去韶华乐坊找一位叫金五的掌柜。”

  “届时再还我也不迟。”

  他顿了顿,垂眸看向与他如此近的姑娘,心里泛起苦涩。

  “阿芜,愿你早日恢复自由身。”

  苏檀怔了怔,又不敢叫旁人瞧出端倪,垂眸点头。

  “秦淮,多谢你。”

  她是不幸的,亦是幸运的。

  有采薇和秦淮两位挚友,苦难的日子里也能有点点碎光漏进来。

  两人作戏叙话,恰逢楼下花厅窗牖大开。

  楼外长街驶过一辆马车,公子修长如玉的指尖随意挑起车帘一角。

  漫不经心一瞥,入目正是白衣琴师和蓝裙少女“卿卿我我”的缱绻画面。

  楼内,苏檀收回手,想藏起那枚银戒。

  忽然感觉外头射来一道锐利如箭的目光。

  刺人的很。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窗牖外。

  然而除了一闪而过的后车辙,并无任何人。

  她晃神片刻,许是和沈修妄共处两夜,竟也生出草木皆兵的错觉。

  苏檀站起身,微笑着和秦淮寒暄两句,无事发生一般走回楼上闺房。

  天色渐晚,楼下人头攒动,调笑、叫好、娇吟声充斥整座流芳楼。

  像是一座不死囚牢,将男男女女关押在此,糜烂的爱欲永不干涸。

  苏檀坐在窗前,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指尖把玩着一支海棠花。

  这是沈修妄给她定的接头暗号,若是有发现,便将海棠花插进美人觚中,放在雕花窗前。

  他付给月妈妈的银钱只够截止今夜,七日一过,若还是无果,她便要继续接客。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含翠和秋蝉提着食盒酒坛走进来。

  “姑娘,您托陈师傅置办的菜肴和酒水都取来了。”

  当然,她们也都验过了。

  苏檀随手将海棠花搁在案上,并没有插进美人觚,转身走到桌前坐下。

  语气恹恹的:“听说靖宁侯府今日设百花宴,今夜都督应当不会来了。”

  含翠依次把菜碟往桌上摆,应声道:“沈都督虽人不能来,银子却是一天不差的往这儿送,姑娘莫灰心。”

  嘴上是这么说,含翠却是在心里呛声。

  沈都督是靖宁侯嫡子,纵使不承袭侯位,自己挣得官阶也是腾云之势。

  侯府的老太太和夫人,必将会为他挑一位出身高贵、门当户对的世家女为正妻。

  哪怕妾室之位,也有的是小官家的良家子翘首以盼。

  不过贪新鲜点两日花魁玩玩罢了,媚芜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实属痴心妄想。

  秋蝉也随即违心附和道:“是啊,可见都督对姑娘还是不一般的。”

  苏檀弯了弯唇,似是被她们宽慰。

  转念道:“前几日只顾着请姑娘们用饭饮酒,倒忘了体恤你们两个。”

  “这么多横竖我也吃不完,一起吧。”

  “这……”

  含翠和秋蝉相视一眼,桌上的好酒好菜味道直往两人鼻子里钻。

  她们虽然是月妈妈派来的,但终究是粗使丫鬟,吃穿用度一向不如姑娘们。

  偶尔得些荤腥赏赐,都得舔的碗底儿发亮才舍得搁下。

  苏檀抬手斟酒,眼波投向两人,嗔道:“什么这那的,吃两口菜、喝两口酒有什么相干。”

  “楼上楼下都是人,还怕我长翅膀飞了不成?”

  这话正中两人下怀。

  眼下是楼里龟公、楼外健仆把守最严苛的时候,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更何况这么大一个美人儿。

  媚芜请大家吃饭连着好几日了,她们现下吃两口也不打紧。

  思及此,含翠和秋蝉也就不再扭捏,依次坐下。

  “那就多谢姑娘赐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苏檀似乎借酒浇愁,双颊酡红,倚着软榻阖目休息。

  含翠和秋蝉并未多饮酒,美食饱腹后,看她乏了,心情不舒爽,两人便没再搅扰她。

  收拾一番,出去廊外守着。

  也不知怎的,眼皮子相继打起架来,最后双双倚着门框沉沉打盹。

  屋内,苏檀睁开迷蒙的双眸,半分醉意也没有。

  她轻巧起身,推开雕花窗,露出一条缝儿。

  约摸数了十下,如期瞧见一个长髯的魁梧男人走进楼里。

  月妈妈捏着嗓子,音调甜腻粘稠,“死鬼,你还记得我这流芳楼门朝哪儿呢?”

  男人是月妈妈的姘头,这几年每逢月末都会来找她。

  平日里月妈妈所住的三楼都有龟公把守,只有姘头来时,她会提前把人撤走。

  两人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每每要在三楼暗室尽兴一番才回房安睡。

  这几天苏檀将楼里上上下下都摸过,只剩月妈妈的房没进去。

  掐着点,恰巧七日末。

  苏檀定了定神,推开房门,秋蝉和含翠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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