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后世（1 / 1）

我和妹妹一通抱头痛哭，直到哭的缺氧，后脑勺疼的厉害，我却下意识始终握着妈妈那已经冰凉的手，失去，就是失去了，此刻我才明白自己心里是有妈妈的，有这个家的，并且已经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位置。

                  “吱呀”一声门响，紧接着一声女人的哭喊声传了进来，“妹妹啊，我的好妹妹啊，你是不是走了……”我俩恍惚着转头，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看到一个老妇人歪斜着身子，腿脚不好，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了，妹妹反应快，上前一把抱着了来人，“大姑，大姑，妈妈没了……”说着，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来人是我们俩的大姑，住在一墙之隔的隔壁院子，平时对我俩多有照拂，是个心善和气的人，我们俩家人关系一直很好。

                  此时我也站起来，和姑姑抱在了一起，隐忍了太久，坚强了太久，此刻，同样是两年没见了，大姑就像是我掉在河里后发现的一根救命的稻草，压抑太久的情绪此刻爆发了，“大姑，大姑，妈妈走了，真的没了，我们，我们怎么办啊……”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动情，姑姑颤微微的双臂护着两个女孩儿。

                  过了好一会儿，姑姑终于收拾好了悲恸的情绪，主持工作一样的开口了，“听我说，闺女们，伤心归伤心，你们妈妈的后世还得处理，你俩将来的日子还得过，所以，记好了，听我说。”

                  其实大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她生得瘦瘦高高的，皮肤略黑，常年操持着农活，所以看起来比平常人要显老些，况且她本来就比爸爸年纪大了3岁，原来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她也是经常忙前忙后的，后来爸爸去世，他更是跟着退了一层皮，这次又要帮我们料理妈妈的后世，我心里对她是十分感念的。

                  “……都记下了么？孩子们，这些事本来不应该你们小姑娘们跑前跑后的，可是没办法，苦命的孩子，记着我说的了，春香，现在就去给你舅舅们报丧吧，大人都伸把手，你俩也轻省些，也没那么可怜了……”

                  我们有三个舅舅，住在20公里外的地方，平时逢年过节都会见到，之前爸爸的后世也是他们过来帮着料理的，当时我们还小，什么都不懂。这次妈妈生病，舅舅们也都是出了不少力的，一通电话，他们很快就来了，其实也是知道妈妈的日子不多了，很多东西都已经准备下了。

                  刚一进门，大舅妈的哭喊声便响彻了整间北房，“妹子啊，老妹子啊，你说你怎么就先去了呢？你这么撒手一走，让你哥哥嫂子们可怎么活啊……两个可怜的没妈的孩子啊，你就这么狠心呢？心疼死我嘞……”随着她这么一带头，其他的舅舅舅妈们也跟着红了眼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不喜欢她，总觉得她这个人形式大于内心，哭就哭吧，总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本来悲痛万分、心如刀绞的我，此刻却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二舅妈话不多，上来一把将我拥在了怀里，二舅妈个子高大，身体也偏壮，这一抱让我孤寂的内心瞬间升了温，好温暖、好幸福，此刻我有点找到了妈妈的感觉，想让她再多抱我一会。

                  三舅妈最近好像也是病着，只是在妈妈身边默默地流泪，不怎么言语。

                  哭够之后，我们开始忙活起来，说也奇怪，我们当晚什么东西也没吃，和舅妈们一起给妈妈净身、穿衣、穿鞋，一通忙完天都蒙蒙亮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舅舅们更是忙活，联系火葬场，收拾停尸三天的屋子，联系定做花圈，联系其他的亲友。

                  大舅总是一副当家人的模样，不喜不悲的表情，但是我注意到他总是回避看向妈妈躺着的地方；二舅平时快人快语，对我们也经常说说笑笑，他是三个舅舅里最会赚钱的一个，平时只要妈妈去他家，总是大包小包的回来，但是我却始终和他不亲近，说不上来为什么；三舅是个老实人，几乎听不到他说话，每天就是干活，干各种活，这不，看着家里桌子椅子有松动的，又开始修修补补了，他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干活，虽然他不怎么说话，但是我总觉得和他最为亲近，有一些心里话愿意和他说。

                  这两天来来往往的人，亲戚、亲戚的亲戚、街坊，我和妹妹是哭一会儿好一会儿，再哭一会儿，这会已经不怎么哭的出来了，只是呆呆的看着人们进屋，摆花圈、弄挽联，然后烧上几张纸，有的哭会，有的絮絮叨叨说上几句，说不上来我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好像也找到了一种不喜不悲的境界，但绝大多数是茫然，大脑空白、一片茫然，任凭大姑和舅舅们的一应安排。

                  三天后，大舅说准备去火葬场了。

                  我一下子从放空的状态又回到了现实，这一次真的要彻底失去妈妈了，以后只能在梦里和她见面了。

                  不行，我鬼使神差的竟一下子扑在了妈妈冰冷的身体上，发疯一样的大哭，“妈妈，妈妈，不要，我不让你走，你起来，起来继续骂我啊，妈妈……”大姑和二舅妈轮番上来想要抱住我，却不知我当时哪来的一股子蛮力，谁也弄不动，就那样凭我哭一阵、闹一阵，舅妈们拉起我准备走，我又扑上去闹一阵儿，再加上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直到把自己折腾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