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开门走兔(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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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婵整个身子蜷曲着缩在帐篷一角,早已冻僵的双手伸进了柔柔软软的兔毛暖手里,腿上拱着一个玲珑珐琅小暖炉。垂头敛眸、下颚抵着抱起的臂膀,零零散散的乱发干脆随意披散在肩膀,眉头紧颦、小嘴微瘪,活脱脱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委屈且惹人怜惜极了。

                  十三一边取了件兔毛披风往云婵身上罩,边就口发问:“你怎么在这儿?”语尽才想起她先前历经的一干事态,心道着怕再把她吓着,手上的动作不觉又温柔了一些。

                  其实云婵远没有十三爷想象中的那样脆弱,她到底是在蘅苑客栈长大的,若真如此不堪一击,客栈里头那十多年日子她便早已挨不过了,又哪里还有命跟他们这群皇子莫名其妙往一起纠葛:“是……”她吸了吸鼻子,软软小小的语声带起一阵戚戚嗫嚅,“是九爷把我扔在这儿的。”若说吓着,她确实是被吓着了,先不明所以便跟太子一通热吻缠绵、后再加上被九阿哥那么一番跋扈的生拽硬扯,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只觉疲惫且酸痛,一根根筋骨如同错位了一般的难受,仿佛就要散架。

                  十三递了一盅热茶给云婵,云婵缓缓抬头,慢慢抽了一只手接过。也没有去喝,就这么在手里抱着。

                  就着缭绕茶烟,十三爷握拳抵唇默看了她良久,俊朗的眉心不知在什么时候慢慢皱了起来,就着心底下的那抹狐疑,径自思忖:“九哥把她丢给我们,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有点费解,哪有耍了手段又自己把证据拱手呈给旁人的?

                  自打十三阿哥带着云婵进来的那一刻,四阿哥就已经默默然开始对那个问题思索了良久。眼下闻了十三这嘀咕,他觉得应该有了一些眉目。

                  四爷踱步窗前,天渊弥深的一双睿目落在了昆草连天的远方:“太子得留着她才能有个替罪羊,把自己的事儿往她身上一推六二五的干净。老九他们要框进来的是太子,自然得让她消失。”一阵微小的穿堂风扑在他眉梢眼角,四爷停了一下,分明听来可怖、却言的淡写轻描,“杀了她又恐麻烦生事,带她出去又恐人多撞见,自然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们处置,也有试探我们会不会跟太子站在一边的意思。”

                  且听且思着,十三似懂非懂:“那我们现在怎么行事为好?”他抬首看了看角落里缩成汤圆、悄无声息的云婵,眉头又皱的深了几分。

                  “皇父应该不想、也不会让这件事扩大化,不然当初早就抓现行了。”四爷垂了眼睑,整件事态始至眼下,他已基本可以有个囫囵的洞悉,“但毕竟涉及到的是太子,皇父不摆在明里,暗里却不会不查。”言此,他忽然转了身,凛凛目光抵着十三,里边透着一股陡然升起的料峭严寒,“无论如何,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

                  条件反射,话语起落间云婵缩成团的身子骤然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什么?”四哥那话如同半空里落下的霹雳,十三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一句惊呼脱口而出。他缓了一下纠葛的眉头,侧首费解,语气却是打定主意的有意反问,甚至貌似还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挑衅气息,“她一个姑娘家,再加上眼下这关头,你让她往哪儿去?”

                  就着迂回在四周的薄凉微风,胤禛吁了一口气,几缕明澈的浮光晃在他冷静自持的素面之上,本就难以揣测的眼角眉梢变得愈发阴晴不定:“把她交给老八。本就是他的人,给他送去顺理成章。”筹谋在心,也不跟弟弟废话。

                  “不行!”十三阿哥这句断喝几乎是踩着四哥的尾音。性子上来,他已顾不得诸多利弊权衡,轻靴阔阔紧走了几步过去,直面着四哥一通言辞切切,“九哥跟八哥是一起的,万一伤害到她怎么办……”

                  “那不是我们的事!”四爷突然出口打断了十三,目光迎面直视、正对向他,语气较之先前明显有了提高,基本是在呵斥了。一句出口,他缓了缓胸腔里这股急气,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犯急,再补充时便有了理性宽慰,“况且这次的事情该是九弟自己的意思,老八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虽然四哥缓了口,可说来说去他心底下打定的那个主意动辄不移依旧。十三阿哥也知道不能跟四哥所谓的来讲道理,况且真讲起道理来他也未必讲得过四哥。但云婵是绝对不能赶走的,关头正紧要着,她若出了事情可就真的委实难以保住了!

                  念及此,十三沉了目光把心一横,一字一句咬的不容辩驳:“四哥,不行。”

                  帐子里的空气一时绷得极紧,说不出的可怖之感一点一滴萦绕涣散。

                  似乎在记忆里,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执拗坚定的十三弟,胤禛淡漠的眼睛里忽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但也只是须臾便恢复如常。他缓缓颔首,面目神情似比天渊难测,亦是沉淀了目光直直冲着十三逼抵过去,那般不容半点挪移、有若两道冰封利刃,一字一句咬的远比十三还要强势如斯、让人根本不容也不敢再有反驳:“我再说一遍,这个女人,绝不能留!”那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威严霸绝、震慑心魄,浑然天成。

                  四爷的可怕,在于他与生俱来的不动声色;有些时候仅仅只需一个眼神,天然震慑就已经弥天漫地全部都是。连造势和铺垫都不需要。

                  死一般的沉默逼仄在四周,那种压抑、窘迫让人很不舒服,连心跳都变得微弱而困窘,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十三阿哥似乎从没有拂逆过自己的四哥,偏偏这一次实在被逼到了这里。半晌静默,他也耿了脖子回盯着四阿哥,早已横了那心、毫不退让:“四哥不留也罢,本就不需四哥留她,弟弟这就把她带回我的营帐里去!”

                  眼下关头正紧要着,比不得往昔可以由着性子意气胡闹。听十三如此言说,四阿哥也是气急,脾气上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由着心急而簌簌窜起的怒火充斥在胸腔五内,烈焰喷薄,竟不由的一拳照着十三挥了过去,抡在他左心窝上。

                  左心窝前些日子被老虎扑伤的那一掌还没有好,加上胤禛这一拳是在火气正盛的时候落下来的,力道自然也不轻。十三没有防备,呻  吟了一声,本能的后退了几步,身体微微缩了一下。

                  这一拳打下去,把老四自己都惊了一跳。显然的,如果不是一时气急失了理智,他是绝对绝对不会伤害这个弟弟:“十三弟……”胤禛猛然恢复了意识,也骤然明白自己竟失手打在了十三的伤口处;不由起了阵阵心疼,紧走几步去扶十三,被正憋着一口气未消的十三一把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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