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假山后的女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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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阳公主大婚的喜色染红了半边天色。

  许是今日的晚霞太过艳丽,不少人都被吸引得出来看天。

  连刚从茶馆里出来的说书先生都在路上驻足。

  有人问嬉笑问:“看这天象,这莫非是哪位得道升天?回头给我们讲一段。”

  说书先生鼻子里嗤一声:“什么升天,妖孽重生倒是可以讲一回。”

  “重生,讲讲?我付茶钱。”

  “明日吧,要回家抱婆娘了。”

  霞光之下,整个京城都溢满了瑰丽之色。

  唯独谢府里的一方小院,死寂沉沉。

  昏暗的屋内,门窗紧闭。

  伺候的下人在床边沉默地守着。

  谢楠竹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嘴唇惨白。

  他已经昏睡了半个多月了。

  招待北羌使臣的宫宴上,他被云朝容踹得去皇上面前挡了一刀。

  他的运气也是绝了。

  海棠刺中的那一刀,不偏不倚就扎在他心口。

  当时宫中情形又混乱,御医也耽搁了点时间才赶到。

  谢楠竹被人临时安置在附近的偏殿内,等了快三刻,禁卫军才护着御医穿过打斗赶来。

  匆匆忙忙赶到的王御医看到他心口上的血窟窿,下意识想的是:

  这伤成这样都还没死?

  王御医再一检查,发现不只是伤及心脉,而且那刀上还有毒。

  刺客就是奔着一刀毙命的目的。

  王御医动作麻利地给谢楠竹清理伤口后包扎,而后还让人捏开他嘴,给他灌下了汤药。

  做完这些时候,王御医第一件事就是去禀报云沧澜:

  “瑞王殿下,臣尽力了,谢将军凶多吉少,恐怕要尽早通知谢府。”

  王御医讲得很明白了。

  人是救不回来了,早点通知家里人准备后事吧。

  谢楠竹第二日早上被送回了谢府。

  和人一起被送回去的还有几箱拿命换来的赏赐。

  谢家人一听是为皇上挡刀,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让人将谢楠竹抬进院子里好生照料。

  毕竟人还有口气。

  半个多月过去,一次都没醒来。

  每日就是药和米汤这么灌进口里,吊着一丝生气。

  王御医由于好奇谢楠竹为什么还没有死,主动去谢家好几次。

  最近一次来的时候,认为他真的要死了,郑重嘱咐谢家准备后事。

  谢大夫人黑白布料都买了几箱。

  长烟是跟了谢楠竹多年的下人,忠心耿耿地守着主子。

  看着主子几乎没了气息的样子,长烟眼中流露出痛苦。

  而床上的谢楠竹,也在痛苦中沉浮。

  自中刀那日起,他游走生与死的边缘。

  不在地府,亦不在人间。

  而是陷入一个冗长混乱的梦境里。

  无数陌生的画面如厉鬼般嘶叫着涌进他的脑海。

  曾经那些碎片幻象像是拼凑在了一起,仿佛要重塑他的记忆。

  …………

  谢楠竹第一次进宫,是谢老将军在边疆立功的那年。

  也是他姨娘死的那一年。

  他七岁。

  谢府后宅人少,他被放在主母手下抚养。

  他向来冷心冷情的性子,不讨长辈喜欢。

  姨娘去世时,他也一滴眼泪未流,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默,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他听见嬷嬷对母亲道:

  “二公子这般性子,怕是养不熟的。”

  “一个庶子罢了,也不指望养成什么,别给谢家丢人就行了。”

  因谢老将军立了功,宫里的中秋宴,谢家也被请去。

  谢家对此郑重对待,带上了十岁的谢楠松和七岁的谢楠竹。

  谢楠柏才两岁,怕扰了贵人,留在家中。

  宫中富贵雍容,连引路的宫女都美如仙娥。

  母亲只顾着向人介绍谢楠松,与别家夫人喜笑颜开地交谈。

  谢楠竹跟在人群中,看得眼花缭乱,一时不慎,跟错宫女,走岔了路。

  待他回神时,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不知何处的小院中。

  没有宫灯烛火,月亮隐没在云后,四周漆黑一片。

  陌生的红墙碧瓦在夜里化成巨大牢笼。

  饶是他胆大,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他害怕地后退两步,想找到出路。

  越急,就越找不到。

  他蹲在地上,眼前浮现姨娘的脸。

  姨娘在世时,对他忽冷忽热。

  心情好时,对他极其温柔亲昵;不高兴时,对他冷言冷语。

  可就算如此,年年中秋,姨娘都会亲自下厨做月饼给他吃。

  母亲那边分下来的月饼多是五仁馅的。

  谢楠竹不吃果仁,因此姨娘都会特意给他做豆沙莲蓉馅的月饼。

  从今年中秋往后,再无人为他做月饼。

  清亮的月亮从云朵间滑出。

  他眼睛一点点红了。

  他不善表露情绪,但不代表他不会心痛。

  啪。

  一滴泪水落下。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哭声。

  谢楠竹抹眼泪的动作缓了一下,寻着哭声找去,在一座假山面前停下。

  哭声更明显了,声音细软童稚,应当是个女童。

  “别过来。”假山背后的人听到了脚步声,哭着命令。

  谢楠竹看着嶙峋的怪石,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只问对方:

  “你哭什么?”

  娇娇的娃娃音顿了一下,然后透过假山传出:

  “你……你不是宫里的人。你是来参加中秋宴的?”

  “嗯,你不是?”

  “我不去,去了也没意思。可你怎么在这里?”

  “我迷路了。”

  “……定是你乱走,没跟紧你娘亲。”小女娃说起话,一点不客气。

  但说完之后,又自顾自地哭起来。

  声音细细碎碎的,又娇又软,让人生不起气来。

  谢楠竹背靠假山坐下,任由月光从他头上流泻。

  他从地上抓起一个石子:“我没有娘亲了。”

  像是因为惊讶,假山背后的哭声小了,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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