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静 静（2 / 2）

  纳兰静静的看着罗本，轻轻说道：“没关系的，本来……纳兰就是不一样的。”

  罗本微微张了张嘴，但是最终没有说话。

  纳兰起身，给罗本倒了一杯水放到了罗本手中，然后坐在床边，说道：“打过这一场，心里舒畅了很多吗？”

  小口的喝了一口水，罗本把杯子放在了一边，有些苦笑地说道：“还好吧，起码感觉发泄了一下情绪。”

  短暂的沉默之后，罗本忽然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

  纳兰一叹，踢掉了鞋子，抱膝做到了床头，依偎在罗本身边，把头靠在罗本的肩膀上，轻轻的，呓语似地说道：“很久了……我的主人，很久之前，纳兰就发觉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不大对劲儿，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纳兰……却无力阻止。”

  侧过头，纳兰望着罗本的半边脸颊问道：“主人，有一天……你会离开纳兰的，是吗？”

  罗本无法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纳兰一笑，重新把头靠在罗本肩上：“这一点，纳兰已经意识到了。”

  纷杂的思绪在罗本的脑海里盘旋，罗本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刻意回避不去想这些，却原来……纳兰早就意识这点了，说起来，纳兰一直的表现在某些地方读显得有些古怪，回想一下，在十一年前，自己发现巴卡尔的时候，似乎就是纳兰首先发现了巴卡尔在远处的光亮，当时自己没有在意，不过按照道理来说，纳兰是看不见巴卡尔周身的光的，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魔族看不到自己周身的光亮一样。

  然而在最初遇到还没成年的纳兰时，显然纳兰还不具备这个能力，不知不觉中，纳兰在不断的变化着……

  “纳兰一直都觉得，主人好奇怪，但又具体说不出来到底什么地方最奇怪，虽然平时似乎有许多常识都不清楚，有许多言行都和其他魔族格格不入，但是这些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后来，纳兰终于发觉了，主人为什么显得如此奇怪。”

  “为什么呢？”罗本轻轻的问。

  “主人，并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纳兰轻轻的声音像重锤一样敲在罗本的心头。

  “最初，在纳兰还很小的时候，纳兰就经常会梦见一个男子，总是笑眯眯的，有些傻的样子，却让我感觉很温暖。我喜欢他抱我，小声的对我说话，带我到处去玩，还会教给我许多有意思的魔法，和母亲，我们一共三个，就好一家一样，一切美好的就像个幻影，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我的父亲，是一个冷血的魔王，而我……只是个卑贱的魔女，今生都不会有男人那样对我笑，只会垂涎我的身体而已，我也不会再见到我的母亲，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假，都是幻想……”

  “然后……”纳兰又往罗本身上靠了靠，“然后……主人就出现了。”

  罗本感觉纳兰的身体开始发颤。

  “主人，我无法忘记见到你的那个时刻，我努力的保持着克制，我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不是真实，但是……你对我笑，笑的和梦境里一模一样……”声音颤抖着，纳兰哭了。

  “十几年来，就好像在做梦……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在身边，我也又和母亲团聚……”

  罗本默默的听着，心中长叹不已。

  “纳兰一直都不想知道这是一个梦，然而，纳兰却渐渐的发觉……一切都好可怕，好像……一碰就碎的幻影，弱肉强食，争名夺利的魔界里，主人根本不理会那些权利和力量的争斗，仿佛那只不过垃圾一样，默默的，寻找着谁也不知道的东西，在起初，我曾很兴奋，主人好神秘，神秘的让我陶醉，但是渐渐的，我开始害怕……主人的一切，似乎都脱离这个世界，让我感觉，我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主人，你到底要去哪里……纳兰好害怕”

  伸开手臂，罗本把纳兰轻轻抱了过来，静静说道：“不要害怕，主人在这里，一直都在……”

  回身搂住罗本的腰，纳兰紧紧的贴着罗本，声音不住的颤抖：“主人……我……我该怎么办？”

  罗本轻轻抚摸着纳兰柔滑的长发，并没有回答，罗本现在无法回答。

  自己总有一天会要回去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日子似乎已经可以遥望了，但是，自己却不能带纳兰离开，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但是纳兰诞生这里，这里有她的一切，最重要的是，如果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和自己互相依偎的纳兰，还不知道能不能存在……

  紧紧的抱着罗本，纳兰过了一会儿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抬起头，轻轻说道：“主人，纳兰现在可以确定，主人一定会离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一个纳兰无法跟随的地方，而且……再也不会回来，对吗？”

  “对不起……”罗本感觉鼻子有些酸。

  纳兰苦楚的一笑：“没关系的主人，没关系的……我知道，主人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或者说，主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离开吧……”

  罗本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自己现在的心情，望着现在的纳兰，罗本伤心，遗憾，甚至愤怒，然而这一切却最终化为一种无力……

  真实与虚幻，紧紧相拥在一起，感觉的对方的体温和心跳，但是，两个灵魂之间，却有如此不见边际的鸿沟……

  “纳兰，你……看得见这个世界吗？”罗本轻轻的问。

  纳兰的身体猛的一震。

  不需要回答，罗本已经知道了答案，心情不由得更加的复杂，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幻影，那将是怎样的心情，一切的一切，连自己的存在都是虚假，那将是一种怎样的迷茫……

  “主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会是这个样子？大家都没事吗？芭莎，母亲，她们都没事吗？我总能看到，她们被另一个世界吞噬，好可怕，但……只要主人在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主人，大家……那样真的没事吗？”

  心中微微一动，罗本略有些讶然的望着纳兰，但是很快，罗本恍然，纳兰的确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了，但是……纳兰还没有完全的理解。

  “大家都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种情况，好像……只有主人，还有纳兰看的到……”

  “纳兰，你怎么知道主人也看的到呢？”

  “十年的时间，一直都在和主人在世界各地奔走，每一个寻找的目标人物，都会驱散那带着暗色的世界，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不过我确定，主人很早就看到了这种情况，而且一直……都在寻找那些能让世界恢复原来样子的人。”

  原来纳兰认为，那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也好……

  罗本心中总算还有些安慰，如果纳兰这样想的话，总比让她接受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幻影的说法，纳兰相信自己的真实，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实……或者说，还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会是幻影的事，只是对那灰色世界感到惊疑而已。

  到了现在，罗本大概能够肯定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了。

  这的确是一个虚假的世界，而且是以无穷力量，经过精心搭建而成的世界，除了少数的目标人物周围，这个世界一片死寂，只有在那些特殊人物的周围，这个世界才是鲜活的，生动的，这个世界，似乎都是为了那些特殊人物建造的，而在那些特殊人物看不见，感觉不到的地方，这个世界才会显露原来的本样，在那里，世界的一切停止运转，这样应该是在减少这个世界运转的能量消耗吧。

  一切……只是为了让那些特殊的人物感觉：自己是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罗本曾经试探过许多特殊的目标，可以说，他们是真实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外，没有比他们再真实的存在，其中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有用完整而鲜活的灵魂，或许躯体依旧是幻影，但是……他们的灵魂却是真实的。

  罗本不知道这些灵魂是从何而来，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上是如何诞生了真实的灵魂，但是有一点罗本可以肯定，这些灵魂不知道自己处在一个虚假的世界中，这里……就好像是一个为他们准备的牢笼。

  黑帝曾告诫自己，小心那些特殊的人物，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些人物的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虽然到现在罗本也没有发现这些特殊人物的危险之处，不过罗本从来都不会和这些特殊人物过多的接触，即使自己在这个世界感觉无比的孤独，因为那是黑帝给自己不多忠告中的一个，罗本相信对这个任务不远多透露情况的黑帝会正式告诫自己的事情，必然重要无比。而且，自己也并不孤独……

  在这些真实的存在中，有一个特例——纳兰。

  纳兰并不是特殊人物，在最初相见是，还是小女孩的纳兰隐没在灰色的世界中，如机器一样的僵硬，但是，罗本却惊讶的发现，纳兰的身体和其他人不同。

  真实纳兰的身体似乎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唯一的一具鲜活的生命体，淡淡的香气，滚烫的鲜血，有力的心跳，这是一个灵魂并不完整的真人。

  十三年过去了，在这十三年里，罗本在某个时刻却忽然发现，纳兰的灵魂在趋于完整，而且……是趋于真实的完整，并且还具有了其他人所没有的能力，那周身的光亮就是证明。

  “主人？”见罗本一时间静静的望着自己，好半天都不说话，眼神里似乎有许多的东西闪过，纳兰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罗本低下头，轻轻吻了吻纳兰的额头：“纳兰，发现这个世界的真实，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我的原因，但是如果有选择的话，我真的不希望你看到那些，这份独特的视角，会让你感到孤独，感到彷徨。”

  “纳兰也不记得是什么什么开始的，似乎忽然有一天，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大家都好奇怪，但是似乎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情况，主人，这是为什么？”

  罗本摇头：“这一点，主人也不知道，很久以来，在各地奔走，主人也是想知道这一点。”

  罗本说谎了，抬着头，望着窗外，怕自己的眼神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纳兰认为这个世界时真实的话，那自己没有必要去揭露那个残酷的事实。

  “能见到这个世界的，只有纳兰和主人吗？”纳兰轻轻的问。

  “可能吧……”罗本依旧没有看纳兰，罗本知道，所有的遗族，所有黑帝派来这个世界战士，都是可以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真面目的，十一年前纳兰再远处见过巴卡尔，但是那个时候纳兰应该还没有现在这样在力量和灵魂上的成熟和完整，恐怕只是稍微的感觉到……

  看了看纳兰的反应，罗本大概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纳兰心中认为遗族和自己差不多的话，那现在一定会情绪无比激烈的追问。

  “虽然有些不安，但纳兰还是很高兴的，似乎……有何主人贴近了一步，虽然……永远都不可能到达主人的身边。”

  低头看了看纳兰，罗本心中不得不叹服，纳兰的直觉实在太过敏感，从现在的情况看，纳兰并没有掌握太多的情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虚假，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但是仅凭对自己的言行的推敲以及和对这个世界的初步思考，纳兰已经明白，自己不会在这里逗留很久，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纳兰忽然笑了笑：“主人的表情又这么严肃，纳兰也不是特别想说这些的，但是……现在也没什么了，纳兰怀疑这些已经好久了，却不敢问，更不敢多想，现在……说出来好多了，总算……不像以前那样感到压抑，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一直……都好辛苦。”

  “对不起纳兰……”

  纳兰摇着头，笑着，泪花簌簌而落：“不，纳兰不用主人这样说，纳兰知道……主人是愿意喜欢纳兰的，不过由于一些原因却没有办法做到这些，这不是主人的错，纳兰明白……所以纳兰还是很开心。”

  罗本抬手，轻轻擦着纳兰脸上的泪花，默默无言。

  “主人……主人什么时候离开？”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一万年之后。”

  纳兰的眼神瞬间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面带苦涩地说道：“纳兰如果说希望主人留在这里好久，似乎并不合适，主人一定，希望尽早的离开吧……”

  默默的，罗本还是狠心的点了点头，到了这个时候，罗本不想再欺骗纳兰更多了。

  “或许，纳兰还是希望主人能骗纳兰一下，说不希望呢……呵……”无奈的，纳兰把头埋进了罗本怀里，“主人，在你离开之前，再对纳兰好一些，可以吗？”

  “嗯……”罗本轻声回答……

  不知道过了过久，罗本嗅着身体上的余香，心神有些恍惚，没有问自己为什么离开，也没有问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恳求自己带上她，纳兰再自己的怀里俯卧了好久，一直在轻轻的说着话，刚才，才整理一下衣服，用水洗了脸，离开了……

  纳兰又走近了自己一步，却在同时，与自己相距更远了……

  不多时，梅丽亚带来了罗本要的东西，两大车空白的魔法卷轴，以及几个眼睛失明的萨拉斯特城居民。

  罗本检查了一下两个居民的情况，随手治愈了他们的眼睛，心中多少庆幸，情况还不是很糟糕，看起来这样的损伤治愈应该不是很困难。

  把纳兰和芭莎她们全部叫来，罗本再一次开课了……

  芭莎看着自己手掌下冒出了火光的一叠魔法卷纸，连忙一个冰冻术把这些魔法卷纸冻成了冰坨，流着汗说道：“批量的制作卷轴，这个……是不是难了点？就在刚才，我还不大会制作魔法卷轴呢。”

  看了看四周，其余魔女的情况也基本差不多，几乎都是在拼命的浪费魔法卷纸，只有纳兰，似乎小有成果。

  罗本有点无奈，看来这个的确是有些难为这些魔女了，自己会的东西，其他人不等于就也可以轻易的学会。

  “算啦，都不要再浪费卷纸了，现在把剩余的卷纸都摆到一起，记得摆的整齐一些。”

  魔女们虽然不大清楚罗本要做什么，不过还是照做，很快，梅丽亚送来的魔法卷纸在地面上摞了厚厚的一层。

  “现在，我需要你们帮助，同时，这也算是一次课程的学习，希望你们都认真一些，我来教你们……精神协同”

  魔女们站成一堆儿，手拉着手穿成串，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最前方，纳兰的手握在罗本的手里。

  “每一个人的精神波动都是不同的，你们魔女的精神波动也最奇特，形式多种多样，在普通的环境下，这些波动是不能调和的，不过，以互相信任为前提，通过一些手段，再依靠精确的精神控制，两个完全不同的精神波，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达到相当高的契合度，共享的双倍精神力，会让协同的两个人都在精神力的强度上大大的提高，这就可以做一些平常做不到事情，现在……由我引导，你们只要放松心态，不要反抗在身体里流过的其他精神流就可以了。”

  罗本握着纳兰的手，渐渐的浮起了一层乳白色的微光，通过纳兰，一个个的向后边的魔女传递过去。

  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些，如果我真的不在了，这会是你们强大的联合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