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1 / 2)
窗外的一声[ji]啼唤醒了本就觉浅的穆兮窈,她睁开眼,推开窗瞧了瞧外头的天[se],估摸着快过五更,便自铺着一层薄被褥的地上爬起来,穿好衣裳。
见女儿尚且[shu]睡着,穆兮窈轻手轻脚打开随身包袱,摸出一个小瓷罐子来。
倒出一些,里头是些灰黑的粉末,穆兮窈行至角落的水缸前,借着自屋外透进来的,渐渐明亮的天光往里瞧,便见缸内水面上,倒映出一张昳丽动人的桃花面。
黛眉似颦未颦,一双秋水剪瞳湿漉漉的,尚揉着几分惺忪的睡意,水中人朱唇轻抿,却是无心欣赏自己的模样,反是迫不及待地将那粉末抹在自己脸和脖颈上,白皙的雪肤很快被遮盖住,变得暗沉无光的肤[se]登时令她的美貌减退了六七分。
折腾了一刻钟,穆兮窈对着水面左瞧右瞧,方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这粉末还是她离开京城不久,途径一家客栈时,店中的老板娘予她的。
穆兮窈很清楚她生得惹眼,是打她母亲那儿得来的美貌,可她一个女子带着孩子,这种美貌最是无用不说,还容易遭人觊觎,哪[ri]被人拐去卖至花街柳巷也未可知。
起初逃跑时,穆兮窈便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唯恐教人瞧见,后来行至那家客栈,老板娘好心,听说她是没了丈夫,带着孩子南下寻亲去的,也知她的难处,便给了她一个方子,里头的都是便宜玩意儿,花不了几文钱,调和了抹在脸上能暂时遮掩容貌,总好过这样捂着脸,反显得此地无银,更惹人注目。
也正是靠着这方子制成的粉末,穆兮窈才能带着女儿,历经近两个月,跋山涉水平安抵达掖州。
穆兮窈收拾起东西,便听得一声软乎乎的“娘”,岁岁已然蓬乱着头发坐了起来。
她上前[yu]替岁岁穿衣,却见岁岁伸出小手,一边将手臂往袖子里套,一边摇摇脑袋略有些含糊不清道:“娘,岁岁会。”
穆兮窈欣慰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夸了句“岁岁真乖”,眼底却不□□露出几分心疼。
岁岁开[kou]得早,旁的孩子这时候只会说些简单的句子,而岁岁已然能顺利地答话,虽有时说得不大清楚。且她也更聪明懂事,总想自己学着去做能做的事,如穿衣吃饭。可若是可以,她其实不想让女儿这般,她更想让她能无忧无虑地撒娇玩闹,不必这般体谅她这个娘。
待岁岁穿好了衣裳,穆兮窈简单用布巾替她擦了脸,梳理了头发,便带着她去前院寻将军府的管事。
孟管事早已起身,正在屋内用早膳,听说穆兮窈来了,就让人领了进来。
昨[ri]匆匆忙忙也不曾细细观察打量,只听说是个丧夫的可怜人,带着女儿南下来掖州寻亲遍寻不着,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能来将军府找个差事谋个活路,见天[se]已晚,他一时心软就将母女两人安排在了后院的柴房。
此时见穆兮窈牵着孩子被领进来,步子款款,一时有些愣神,待人在跟前站定,便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这寡妇举手投足倒是温婉有礼,眉眼细看也不算差,就不知是不是因着风吹[ri]晒,肤[se]实在有些黑沉,一时也评价不出好不好看了。
“瑶娘是吧?”孟管事问道。
“是。”穆兮窈福了福身,“昨夜多谢管事收容,给我们母女俩一个安身之处。”
孟管事闻言低叹了[kou]气,沉默片刻道:“若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我决计不会留下你们,毕竟府内如今也不缺人。这两[ri]你姑且先在灶房帮忙打打下手,我再瞧瞧,可有你能做的差事。”
“多谢孟管事。”穆兮窈又是感激地一福身。
孟管事只轻轻一点头,视线无意一瞥,落在半躲在穆兮窈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小姑娘用麻绳扎了两个双平髻,着一身破旧的棉布衣裳,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削尖的小脸怕是还没他巴掌大。
见他看过来,小姑娘先是怯怯地缩了缩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少顷,蓦然咧开嘴角冲他笑起来。
孟管事稍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笑容太过粲然,竟觉得这孩子格外可人,心下喜欢得紧,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回孟管事,叫岁岁,两岁多了。”穆兮窈将岁岁拉到身前,“岁岁,给孟管事行礼。”
岁岁一双大眼睛里充斥着迷茫,尚且不知什么是行礼,但她足够聪慧,想起母亲方才的动作,便也学着笨拙地矮了矮身子,鹦鹉学舌般道:“岁岁给孟管事行礼。”
看着小姑娘头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双髻,孟管事只觉得有趣,笑着连连点头,“好,好……”
他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递过去,“想来你还未吃过早饭,饿了吧,吃吧。”
嗅着桂花糕散发出的甜丝丝的诱人香气,岁岁忍不住吞了吞[kou]水,却是没接,只回头犹豫地看了母亲一眼,直看到穆兮窈对着她点了点头,方才伸手接过桂花糕,还不忘小声道了一句“谢谢孟管事”。
孟管事在老安南侯和长宁长公主还在时便开始打理将军府,少说也有二十几年了,这府内府外的孩子见过不少,可才两岁多就这般聪慧懂事的却是罕见,要说有,也就是他家侯爷。
只不过他家侯爷自幼便是沉默寡言的冷[xing]子,不哭闹,也没这个孩子爱笑。
他眼神慈爱地看着岁岁,不免在心下替这个孩子惋惜,这么小便没了爹,实是命苦,这若是他家的,他还不得疼到天上去。
孟管事正惋惜间,一人快步入内,上前同他耳语。
穆兮窈隐隐听见“回来了”几字,就见孟管事骤然一惊,蹭地站起了身。
他本[yu]奔出屋去,但余光瞥见她,还是同身侧小厮嘱咐了几句,罢了,才匆匆朝外而去,也不知是逢着了什么急事。
孟管事离开后,穆兮窈同岁岁跟着那小厮往将军府灶房而去。
或是刚巧忙过了饭点,灶房门[kou],几个妇人正围坐在一块儿闲谈唠嗑。
小厮与几个妇人显然是极[shu]的,他行至其中一个看起来四十上下的蓝衣妇人跟前,传了孟管事的话,又转头让穆兮窈好生跟着这妇人,言罢,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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