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攻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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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怕此次,掖州危!

  穆兮窈在医帐养了五[ri],身子便已好了大半,终是可以走出帐去。

  她很惦念岁岁,但听赵婶说,萧军进攻那[ri],安南侯便派人将岁岁送回了将军府。

  倒也好,那厢或是更安全些。

  既得见不到岁岁,穆兮窈转而去了军营灶房,可还未入内,便险些与一人撞了满怀。

  她定睛一瞧,是帮厨李婶,见她背着个沉甸甸包袱,穆兮窈疑惑道:“婶子这是要去哪儿?”

  李婶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眼,拉过穆兮窈凑近道:“瑶娘,看如今这形势,只怕是不好,城内的百姓已然逃了不少,我劝你也赶紧回去接了岁岁,逃命去吧。”

  穆兮窈眉头一皱,却是一把扯住要走的李婶,定定道:“不,侯爷会胜的,侯爷定会击退萧军,打赢这场仗,婶子,您要信他!”

  城中的百姓也就罢了,若连军营的帮厨都选择逃跑,那定会低迷士气,紊乱军心!

  “我……我……”李婶为难道,“唉,我不是我不信侯爷,只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不敢拿他们的[xing]命去赌,瑶娘你也知道,打仗这事,孰胜孰败,谁能说得好呢,最后苦的不就是我们这些百姓嘛……”

  李婶的一席话令穆兮窈一时无言以对,她说得并没有错。

  她终是没再坚持,缓缓松开了手,任由李婶疾步而去。

  她之所以敢这般笃定得说出那话,不过是因着她知晓梦中的结局。

  可李婶还有那些奔走逃窜的掖州百姓不同,这场战役,与他们而言,事关他们的生死存亡,他们不敢心存侥幸。

  而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呢。

  若她并不知结局,也仍会选择相信安南侯,选择留下吗?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令穆兮窈怔了一瞬,她发现她竟无法准确地给自己一个答案,她会因着相信他而留下吗?

  她……不知道……

  穆兮窈长叹了一[kou]气,不再思虑这个令她头疼的问题,她转过身,却是滞了步子,视线陡然对上了几十步外,遥遥望着她的男人。

  穆兮窈面露诧异,她不知他究竟在那站了多久。

  今[ri]的他看起来颇有些不同,一身玄黑铠甲,颈系红披,将他衬得愈发挺拔威仪,平[ri]里更多的是忖着他安南侯的身份,然今[ri]穆兮窈眼前的,却是威风凛凛,上阵杀敌的定远大将军!

  他一双眼眸漆黑若深不见底的幽谷,紧紧定在她的身上,似乎还掺杂着些许穆兮窈读不懂的东西。

  她低身,冲着他所在的方向深深福了福。

  城门哨所方向鼓声再起,这回是五响,意味着情势危急,兵临城下。

  她眼看着男人不着一言,就这般默默折身离去,不知怎的,心揪了揪,忍不住向前小跑了几步。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难不成是

  想对安南侯说些什么(),可以她的立场和身份?()_[((),又能说些什么呢。

  鼓声又起,一声急过一声,很快营中将士便列队准备出征。

  演武场上扬起的风沙掀起穆兮窈的裙摆,她静静观望了片刻,就有一小卒跑来,道侯爷吩咐此处不安全,让他们送剩下的帮厨和大厨们回将军府,那厢自有躲避之处。

  听得将军府几字,穆兮窈回过神,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的岁岁,一会儿战起,外头炮火连天,她怕不是要被吓着。

  她随着小卒而去,和几个大厨和帮厨婶子一道坐上马车回了将军府。

  岁岁正在巷子[kou]同小月儿玩,这几[ri],本和她一道玩的其他几个孩子都走了,和他们的爹娘一块儿。

  最先走的是本在关禁闭的阿旺,他娘带着他走的可快可急,离开的时候,阿旺还讨厌地冲他们吐舌头,说什么掖州要打仗了,城快破了,若是留下,你们就要被敌军杀死了!

  岁岁不懂什么是打仗,也不想走,她只想要娘,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娘了,比那回娘去岑南还要久。

  她问军营的赵婆婆,赵婆婆先说娘有要事,后来又说娘病了需要养病。

  娘病好了吗?究竟何时才能回来,她真的好想好想娘啊。

  想起娘,岁岁又难过得不想玩了,她托着小脑袋坐在侧门的台阶上,就见得一辆马车幽幽在她面前停下。

  她仿佛听见一声“岁岁”,抬头看去,就见得一个身影自马车上跳下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岁岁懵了一瞬,旋即紧紧抱住那人的脖颈,放声大哭起来。

  “娘……”

  听着岁岁撕心裂肺的哭声,穆兮窈心疼不已,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岁岁,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岁岁埋在娘亲颈间,[chou][chou]噎噎道:“岁岁……好想娘……岁岁以为娘不要岁岁了……岁岁想去……想去找娘……但大黑咬着岁岁衣裳……岁岁不能去……”

  “岁岁莫哭,是娘对不起岁岁。”

  穆兮窈愈发歉疚起来,但眼下实在不是母女团聚叙旧的时候,待岁岁哭声稍缓,她便提了提面上的布巾,将岁岁抱进府去。

  这段[ri]子她哭得着实多了些,要不是有布巾掩着,只怕早就花了脸上的黑粉,教人瞧出端倪。

  这黑粉,还是她选择留在医帐后用帐内的药材自己研磨的。

  虽是有黑粉,不过今[ri]之所以面覆布巾,还是怕她的病还未好全,不小心传染给岁岁。

  府中,孟管事尽数齐聚剩下的仆人,让身边的小厮将他们分批带去府内可供藏身的暗室。

  穆兮窈随意扫了扫,还选择留在府上的不足半数,瞅见那厢站着的徐婶,她忙带着岁岁上前。

  “婶子,你们怎的没走?”穆兮窈问道。

  徐婶往身侧瞅了眼,“我与你叔商量了一番,决定不走了,更何况,他行动也不便。”

  穆兮窈看向徐叔,徐叔跛了条腿,听闻是从前去山中砍柴摔坏的,徐叔

  ()  叹声道:“我这副样子,本已做不了什么,承蒙侯爷收留,给了我们一条活路,不然只怕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如今掖州危急,就算我已然废人一个,也要同剩下的掖州百姓们坚守到最后,才不算辜负了侯爷的大恩!”

  徐婶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穆兮窈心下感动,亦也敬佩,她再度在人群中扫了扫,剩下未走的,大多不是来不及走,而是不愿意走。

  他们或是眷恋将军府,或是不舍他们土生土长的掖州城,即便危在旦夕,也还要留下,守住这个家。

  孟管事派的人将穆兮窈和徐叔徐婶十几人,带到了偏远院落的一个暗室里,还告诉他们,里头提前存了食水,不必担心挨饿,且暗室另一头还有出[kou],危急时刻从那儿出去,能抵达掖州城外的一座山,说不定能寻到生路。

  暗室寂静,不消半个时辰,便隐隐能听见炮火轰鸣,兵刃[jiao]接的声响,众人提心吊胆,一时间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穆兮窈抱着岁岁坐在角落里,捂着她的耳朵,生怕吓着她。待了大抵三个时辰,徐婶便站起身,将桌上冷透的窝头分食给众人吃。

  众人哪里有吃东西的心情,穆兮窈也未曾说什么,将窝头撕开喂给岁岁吃,岁岁昂着脑袋,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娘,我们为何要待在这儿?为何不出去?”

  穆兮窈愣了一瞬,柔声道:“因为……因为外头有许许多多的野兽,有吃人的豹子,有虎,有狼……你可曾听见外头的炮仗,那便是打野兽的,待将野兽都赶跑了,我们便能出去了。”

  岁岁似懂非懂,这里好黑,她不喜欢这儿,便又问道:“娘,那我们何时能出去?”

  孩童天真又软糯的声儿在静得落针可闻的暗室里盘旋,却令那气氛愈发压抑沉闷起来。

  岁岁这个问题,他们都想知道,他们想知道自己何时能出去,是否还有出去的机会!

  穆兮窈摸了摸岁岁的脑袋,轻轻贴着她的额头,“很快,很快便能出去了……”

  她知道的。

  可她只知掖州不会沦陷,却不知这仗究竟要打多久。

  在这般昏暗之地,几乎辨不出时辰,唯有自门缝透出来的光供他们判断[ri]夜。

  当是过了两[ri],暗室内众人已然有些垂头丧气甚至于颓靡不振,外头的[jiao]战声响时断时续,却是从未止歇。

  对于前世的穆兮窈来说,她就是这场战役的无关者,置身局外,如同听了个悲壮凄凉却又热血激昂的故事,而如今,她却是亲历者。

  纵然知道结局,可身处暗室,那种命悬一线的恐惧,唯有亲身体验过,才知有多么可怕。

  恰在此时,炮火声倏然停了,转而是响彻天际的鼎沸人声。

  听得这般动静,暗室内原一直神经紧绷的婆子蓦然跳了起来,神[se]惊慌道:“定是城破了,萧军攻进来了,是萧军攻进来了,跑,快跑!”

  婆子直冲暗室的另一道门而去,她一动,暗室里的不少人便也跟着她齐齐往那厢跑。

  暗室内乱作一团之际,随着“吱呀”一声,暗室门开了,刺目的光照进来,穆兮窈忙一把捂住岁岁的眼睛。

  众人一下刷白了脸,还以为是被敌军发现,[xing]命不保,然定睛一瞧,便见孟管事身边的小厮满脸喜[se]。

  “赢了,我们打赢了!”小厮喜不自胜,激动地碎碎地众人道,“你们不知道,咱们侯爷足智多谋,刻意设计迷惑萧军,让他们以为掖州早已因疫疾崩溃,不堪一击。他们料定此番定能大胜,松懈之际,却万万想不到最后时刻,那些本得了疫疾死了的,奄奄一息的,数千人一下自四面八方冲出,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小厮说书般讲的唾[ye]横飞,愈讲愈起劲,众人或听得一脸惊奇,或相拥喜极而泣。

  穆兮窈却是久久怔愣在那厢,若失了神般兀自呢喃,“没死,他们没死,念[cao]起效用了,他们活下来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穆兮窈红了眼眶,单薄的双肩微颤,终是忍不住掩面而泣。

  岁岁伸出小手去替她拭眼泪,不解地问,“娘哭什么?”

  穆兮窈声音哽咽,却带着笑意,“娘……娘……高兴……”

  她做的并非无用功,到底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了什么。

  许多前世游魂在外的人。

  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归家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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