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是我欠了他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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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轻舟,那个老头究竟跟你嘀咕什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喻轻舟矢口否认。

  “又骗人,你明明就不高兴,爷刚才都听见了,是那胖老头说让你以后照拂着本大爷,所以……所以你才不高兴的,是不是?”黎宵仿佛很在意似的追问着。

  喻轻舟有些好笑地瞧着他:“你既然都听见了还问个什么劲儿?”

  顿了顿又道:“再者说,已经定下的事情,我的高兴与不高兴又有什么区别?”

  喻轻舟没有撒谎,就事论事,他虽然怕麻烦,但只要是上头布置下来的事情,他总是能够出色地完成。

  心情是心情,任务是任务,两件不搭嘎的事情,本就不应该相互影响。

  下一刻,却听见少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我不想看见你不高兴!”

  喻轻舟闻言一愣。

  看向黎宵的目光变得惊讶,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

  黎宵被青年这么一瞧,也才意识到自己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于是支吾着又往回找补了一句。

  “要是、要是一直看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再好的心情也会被影响的。爷刚才的意思……单纯就是不想被某人带坏了情绪,你、你可不许多想。”

  “嗯,不会多想的。”喻轻舟答得干脆。

  “……”

  ——奇怪。

  明明是黎宵自己先提起的,可是听到对方这样轻易地附和,又不免感觉被敷衍。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挨的打多了,所以一下子见到这样好说话的青年,反而不适应起来了。

  喻轻舟看出了黎宵的纠结。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会对少年时不时的变扭感到疑惑,那么如今只剩下一种平静的了然。

  就好像一个人被抓着手同时往反方向拉扯。

  只不过不同的是,拉扯着黎宵的不是两只手,而是两种不同的念头。

  屈从于血脉禁制的想要亲近靠拢的心思,与生发自灵魂深处叛逆反抗的本能,在二者的一次次交锋中,终究是前者占据了上风。

  于是,才有了喻轻舟所熟悉的那个黎宵。

  那个喜欢着他、亲近着他,甚至为了他不惜和凶名在外的沈映雪争风吃醋的少年……

  那样一心一意、满眼期许地注视着他的少年……

  其实从来就不曾真的存在过啊。

  就好像你看见了水中的月亮,似乎触手可及,但真的伸手去捞,得到的只会是一片满目的破碎磷光。

  等到精疲力竭地抬头看天边,这才发觉其实月亮从来都在距离好远好远的地方,无声地,冷冷地旁观着这场注定徒劳无功的空欢喜。

  在黎宵来到宗门之前,所有人都认为沈映雪和喻轻舟是郎才女貌无比般配的一对,或迟或早总是要在一起的。

  黎宵来了之后,这种共识也没有发生过丝毫的动摇。

  只是故事中的人物又多了一个又蠢又坏的第三者,不自量力地追在喻师兄的屁股后头,妄图破坏这桩天赐的好姻缘。

  还有弟子口口声声地表示,可不止这不明来历的少年本身是个心思险恶的——

  “听说啊,他爹当年就是横刀夺爱抢了常师伯的心上人,才搞出这么个小野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小野种这是在子承父业呢。”

  “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不然师伯又怎么会对那家伙那般维护,也就是师伯医者仁心,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呀——”

  “若是按照你的意思,又当如何?”

  “当然是——师、师兄?!”

  背后议论当场被抓包的弟子见到是喻轻舟本人,吓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赶忙声音颤颤地低下头,再不见一丝先前的得意之色。

  在场的其他弟子也纷纷噤了声。

  喻轻舟从那一张张看似纯良面孔上扫过,不轻不重地问道:“你们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候了,谁能告诉我,私下聚众妄议同门,该当如何?”

  底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那个侃侃而谈的弟子被推出来,磕磕巴巴地背起了门规,可是没两句就卡壳了,急得他抓耳挠腮,好不难受。

  半天憋出一句:“我……我知错了,师兄。”

  “有一没有二,此事不许再提。”

  喻轻舟没有多废话,摆手让他们去戒律堂领罚去了。

  几名弟子从来只见过平日里温和耐心的喻轻舟,没想到这位好脾气的师兄板起面孔的架势竟不属于那位沈师姐。

  虽然心里有怨言,当下还是乖乖跑去领罚了。

  喻轻舟看着小跑着远去的几个人,仿佛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不由地兀自摇了摇头,却忽然听见了孩童清脆的话音。

  “哥哥这样偷偷替黎宵出气,那大笨蛋知道吗?”

  喻轻舟一扭头,果然瞧见了常礼讨喜的包子脸,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笑笑望过来,带着不知是属于孩童还是幼兽的那种狡黠与天真。

  “随便散布谣言、恶意中伤他人,不是本门弟子该有的作为。早些让他们明白,不仅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宗门风气的清明。”

  喻轻舟字字句句答得清楚,似乎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对大局的考虑,没有丁点的私心在里头。

  常礼闻言却是撅了撅嘴:“哥哥明知道阿礼一听这些条条框框的就犯晕乎。”

  顿了顿,才又笑道:“哥哥兜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说了这么些,愣是不提一句那个大笨蛋。反倒愈发地可疑起来了。就像是……”

  说到这里,他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喻轻舟熟悉对方的秉性,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呢,索性顺着往下问。

  “就像是什么?”

  “就像是心里有愧所以不敢承认似的。”

  说完,不等喻轻舟回应,常礼自己反倒先笑起来:“哈哈哈,不过那怎么可能呢?你从来又不欠那个笨蛋的。倒是黎宵那家伙动不动惹下一堆的麻烦,到头来还不是全落在了哥哥的头上。”

  常礼愤愤不平地说完,又冲着喻轻舟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来:“都不像阿礼,从来都只知道心疼哥哥。”

  “嗯,谢谢了。”喻轻舟俯身摸了摸孩童的脑袋。

  后者立刻餍足似的眯起眼睛,一张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好像一个红苹果。

  “不过……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所以阿礼还是不要操心了。”

  闻言,常礼立刻睁开眼睛,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巴巴地望着喻轻舟,目光中有伤心也有不解,像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喻轻舟要给黎宵那样一个大麻烦精善后?

  为什么比起这么乖巧懂事的自己,哥哥似乎更亲近那个迟钝又自大的家伙?

  ……为什么?

  就连喻轻舟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就像常礼说的那样——

  “是我欠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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