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聚欢天际（1 / 2）

<p>那厢找董梅快找疯了，董梅却连一个喷嚏也没打，看来那边的惦记不作数，或曰情意没到位，董梅感应不到。</p>

<p>这厢董梅们玩得不亦乐乎，小小好学，但毕竟是新手，最好的智慧也得有熟练过程。虽有文辉辅导，也不过是高一级的菜鸟，新手加菜鸟不输才怪。更经不住其他三人暗中联手，输得很惨，几乎局局都是最低分，负得结棍。</p>

<p>按照游戏规则输了就在脸上贴一张猪图，小小耍赖，说文辉辅导不力，要文辉贴，文辉也不争辩，左一张，右一张，上一张，下一张，都快贴满了。</p>

<p>文辉见小小出错牌急得要抢过来自己出，小小刚玩的上路，没尽兴如何肯依，反而反击文辉你水平也不过如此云耳。</p>

<p>文竹见两人起内讧，就在桌下踢了成邦两下，成邦心领神会，连续放水几把。这下两人不得了，一个吹嘘教的好，一个标榜智商高，还不过瘾，居然跳起了张扬的舞蹈，文辉脸上的小猪也跳得欢，似乎庆祝主人告别菜鸟时代。</p>

<p>文竹们暗暗好笑，却容不得他们如此嚣张，对一下眼，小小们又陷了进去。文辉脸上无处可贴，小小无奈地贴上，愿赌服输，因为投入也没了顾忌，再说文竹跟成邦也贴上了，一桌子猪旗飘飘。</p>

<p>待服务员通知“晓月轩”有人来时，众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才回味过来，彼此哈哈大笑。</p>

<p>先来的是方圆，绰号“没规矩”，老师提的。此君上课调皮、捣蛋、插话、拉女生马尾巴，无所不能，老师常批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因他叫方圆，大家就叫他“没规矩”了。现做厨子，今日请假而来，带自酿米酒一壶，约十斤，是成邦年前嘱咐的。文竹心想，加两瓶茅台，够中午闹了。</p>

<p>没多久，两位女生驾到，其中一位刚到门口就大呼：“‘美无敌’，‘文曲星’，‘流大亨’，‘没规矩’。”</p>

<p>四人大声回道：“‘和田玉’。”</p>

<p>绰号的泛滥，记忆的大门訇然打开，像潮水一样涌来，像春天的叶子一样苏醒，某个场景开始雀然，校园生活仿佛就在昨天。</p>

<p>“美无敌”是董梅的绰号，“文曲星”是文竹的绰号，“流大亨”是成邦的绰号。董梅的绰号实至名归，文竹小有文采，成邦常为同学仗义出头，本叫“流氓大亨”，取一电视剧里的角色。但成邦不卖帐，认为流氓与大侠相去甚远，后来去了“氓”字，“流”“刘”音相同，成邦也就无所谓了。</p>

<p>董梅与“和田玉”相拥而抱，其真名叫何玉立，大嗓门，在市里某外企上班。</p>

<p>另一位文竹似曾相识，却忆不起，成邦过来咬耳根，何玉立的表姐，叫叶婷婷，比我们高一届，常到我们教室窗口来的那一位，留心帮我参考参考。</p>

<p>文竹恍然大悟，“亭亭玉立”组合的一位，成邦挺欣赏的女孩，文静秀气，现在高挑、白净、丰腴。</p>

<p>紧跟着进来的两位是男生，在本镇中学任职，一位是“和平鸽”何平，一位是“公平秤”巩平。</p>

<p>何平为人和气，嘴边挂着“君子动嘴不动手”的口头禅。巩平腰间长别一弹簧秤，喜欢在教室里秤来秤去，书、笔、橡皮来者不拒。</p>

<p>有一阶段到了痴迷程度，常与人打赌，预测某东西重量，用弹簧秤复核，谁误差小谁获胜。别人有时故意坑他，弄得他老吃败仗，屡败屡战不回头，还好赌头小，橡皮本子而已，否则少年就破产了。</p>

<p>校园趣事一桩桩，不逢有谁独思量？</p>

<p>成邦看看手表，十一点半未到，说还有一人，众人问是谁？成邦故意卖关子，叫服务员上菜。这时有一长发女子款款而入，成邦像导演般微笑，他人努力思索，这谁呀？</p>

<p>方圆差点起身追问：“你找谁啊？”几秒钟后，众人大叫：“‘假小子’张茜。”张茜一一与人打招呼，抱歉来晚了。想不到，一朝女儿身，从此绝佳人。</p>

<p>文竹更是信不过眼睛，前几个月为娘的事，还请她帮忙的，只是她穿着白大褂，带着护士帽。当时还奇怪大大咧咧的她如何能做细心的护士，现在怎么也找不出“假小子”的半丝气息，反差大的让人瞠目。</p>

<p>十人一桌的圆台添一张椅子也不见得拥挤，女归女，男一边，这边接头处文竹与董梅，那边接头处成邦和婷婷，成邦有意而为之。</p>

<p>文竹把小小和文辉介绍一番后，拿起一瓶茅台言道：“此酒是小小带来的，我借花献佛，给诸君斟上。”</p>

<p>好酒者谁也不谦让，文辉与自己少许，何玉立也讨了些。剩下女生有董梅打理，牛奶或果汁。</p>

<p>成邦作为东道主，举杯道：“承蒙光临，不胜荣幸。举杯庆相聚，友谊万年青。”</p>

<p>一片响应，方圆抢先品了一口，连说：“好酒！好酒！无愧国酒之号！”</p>

<p>文竹闻此小呷了一口，一线喉，只觉腹内一股辣火升腾，呛得眼泪快出，屏住呼吸才止住，有上当受骗之感，苦笑道：“方圆，你谎报军情，辣得我泪流满面。罚你帮我带酒！服务员帮我重新拿个杯子。”</p>

<p>众人哄笑，方圆求之不得。文竹换了杯米酒，见色微黄，问方圆何故。</p>

<p>方圆洋洋得意道：“我家米酒有祖传秘方，用上等陈酒加冰糖，添许些桔皮破的水。一般我是不外传的，请诸位保密。”说到后来，声音低得像发尖，似乎那配方胜过是可口可乐的配方。</p>

<p>巩平不服道：“不就是家家都有的米酒，别吹得那么玄乎。”</p>

<p>文竹尝了一口，口感纯甜，甜得咂嘴，赞道：“此酒只应天上有，忘了人间。”</p>

<p>说得方圆喜得冒泡，朝巩平直挤眼。文辉见状也换了米酒，白酒便宜了成邦。</p>

<p>小小好奇，喝尽果汁，斟满米酒。小小觉得这样的聚会好，无拘无束，不像父亲的酒宴，利益关系浓得很。可笑的是每个人都有绰号，每个绰号背后都有故事，开学自己是不是也得给同学取取绰号。</p>

<p>“米酒确是好东西，养颜补体，好入口，但要当心后劲啊。武松就是这样上景阳岗的，结果遇上虎，稀里糊涂成全了他一段英雄壮举。”成邦善意提醒道。</p>

<p>小小不信，一口就是一杯，毫无感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叛逆的青春，飞扬的青春，青春是啥？青春就是一壶铆足了劲醉人心弦的土米酒。</p>

<p>弄得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夸道好酒量，小小笑纳酒斟满。</p>

<p>文竹笑道：“悠着点，小小，这儿没有山也没有虎，要不叫董梅画一只。”</p>

<p>董梅笑着推了文竹一把，劝小小多吃点菜，空腹喝酒易醉、伤身。于是大家夹菜，填填肚子。</p>

<p>成邦拿捏聚会气氛，提议道：“现在玩个小游戏，成语接龙。游戏规则：话语须吉利，时长三十秒。违者罚酒，白酒者一大口，米酒者半杯，饮料者全饮，提醒者并罚。”众人赞成。</p>

<p>成邦先起头：“春回大地。”</p>

<p>按逆时针方向旋转，叶婷婷声音轻轻地接道：“地大物博。”</p>

<p>何玉立冲天炮：“博古通今。”</p>

<p>张茜笑吟吟地道：“今非昔比。”</p>

<p>小小一手指着董梅，一手指着文竹，两手指合在一起晃道：“比翼双飞。”</p>

<p>大家叫好，文竹忙作揖道谢。</p>

<p>董梅还在喜悦之中，笑颤颤地接道：“飞龙在天。”</p>

<p>文竹脱口而出：“天下无双。”</p>

<p>文辉接道：“双——”成邦在掐表，开始倒数：“五、四——”“——双鬼拍门。”文辉赶在期限前面完成了大考。</p>

<p>“这是武功招数，不是成语，即使是，也带着晦气，罚酒半杯。”成邦判道。</p>

<p>文辉无法，一口半杯，脸泛红晕，不服输地道：“双龙戏珠。”</p>

<p>小小抢白道：“哪有双龙戏珠的？二龙戏珠吧。”</p>

<p>文辉又是半杯，脸绛红，往脖子处延伸，灵感却上升，盯着小小道：“双喜临门算不算？”</p>

<p>难怪李白先洒仙后诗仙，原是酒后出灵感，醉成千古大作。小小笑而不语，用筷头拨弄着盘中的两粒红枣。</p>

<p>何平是语文老师，朗声接道：“门当户对。”</p>

<p>“对酒当歌。”巩平饮了口酒道。</p>

<p>“歌——”方圆有点蒙，只恨当时调皮书念得少，见成邦掐表，急得出汗，胡乱应道：“——歌神学友。”</p>

<p>众人大笑，巩平更是嘲讽道：“什么歌神学友？咋不说，哥，成方圆。”</p>

<p>众人又是大笑。方圆不用成邦评判，甘愿认罚，直接饮了两大口，一口是罚的，一口是不过瘾跟进的。</p>

<p>成邦问他还想不想答，方圆冥思苦想，不得，本想放弃，只听身后有人轻声语：“歌舞升平。”</p>

<p>怕他听不清又讲了一遍。方圆也不顾是谁提的醒，大声道：“歌舞升平。”</p>

<p>巩平坐在他旁边也听到了，叫道：“方圆作弊，谁提的醒？”</p>

<p>两人回首一看，是服务员，年龄相仿，方圆笑谢，巩平没了声响。</p>

<p>成邦说：“外援不罚。我来收尾，平分秋色。”说完建议大家喝酒吃菜，娱乐了嘴皮也不要难为肚皮。</p>

<p>酒过数巡，桌上谈笑风生，气氛融洽。有三两私聊，就着往事下酒；有举杯共饮，共祝美好人生刚开始。</p>

<p>笑声不断，让文竹忆起前年参加的一场不甚相干的酒会。因一桌人不是太熟，文竹便与旁者闲聊。忽瞥见对过有人朝自己微笑，夹着片言只语，不甚清晰，文竹弃了旁者，迎了上去，只见对过左右逢源，唾沫乱飞，讲着庸俗的笑话，脸上始终面带微笑。</p>

<p>原不是跟自己打招呼，文竹甚是无趣，原路返回，却见旁者与他人聊上了，无法插入。闷闷不乐，孤单一人就菜伴酒，顾影自怜，后悔参加这样的酒会，也怨恨组织者的不力，这样无聊的酒会人一生要被迫参加多少？</p>

<p>今日却无这场景，文竹有意看了一下小小，与董梅谈得眉飞色舞，好像比自己都熟。</p>

<p>成邦跟叶婷婷聊得更是火热，大概是成邦又吹嘘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笑话，叶婷婷抿着嘴“格格”地笑，笑得花枝招展却不露齿，淑女一个。成邦殷勤地帮她夹菜，那是少见，看来成邦这次是真的动了心。</p>

<p>哈哈，方圆居然跟服务员聊上了，姿色一般，但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p>

<p>巩平在一侧吃干醋，论才干、相貌我“公平秤”都比“没规矩”强，小妞却看上了他，而自己在旁边只能瞎起哄。于是巩平举杯提议再来成语接龙，外援不得加入，外援朝他瞪眼，巩平也不在意。</p>

<p>众人心知肚明是冲着方圆去的，响应者无几，成邦更不依，说：“我玩过的游戏你来追尾，那可不行，要玩就玩新游戏。”</p>

<p>巩平一时又不能另起，语塞在那里，很是难堪。</p>

<p>文竹怕好好的气氛弄僵，伤了和气，便接话道：“不妨我们学古人，玩回文接龙，每人两句，每句五字，句末压韵。不求严谨，只求顺意——难度？跟成语接龙相像，相当于句子接龙——回几字？你看着办，关键是玩得尽兴，一字也行——规则？与成邦的相近，时长改为六十秒，内援并罚，外援坚决——不罚。小小远道而来，请她先行如何？”</p>

<p>众人拍手通过，对着方圆又是一阵哄笑。方圆不觉丢人，又去联络外援。想不到，一场聚会居然成就一段婚姻，方圆与服务员小燕后来喜结连理。方圆得感谢文字游戏，还得感谢自己“少壮不努力”，否则哪有“塞翁失马，焉知后福”的真实版上演。</p>

<p>小小在掌声中立起，稍加思索，吟了一句：“渐渐我长大，我爱我的家。”</p>

<p>这次玩顺时针，张茜跟道：“家中弟与我，爸爸和妈妈。”</p>

<p>何玉立接道：“妈妈是劳模，年年佩红花。”</p>

<p>叶婷婷还是柔柔地细声音：“花无百日红，老爸生华发。”</p>

<p>“华发藏我胸，比天还伟大。”成邦豪气冲冠。</p>

<p>方圆作怪道：“伟大与渺小，生死不冤家。”</p>

<p>明明是看着方圆张的嘴，虽夸张些，出来的却是女声。原来这小子整不出句子，又不甘退居二线，居然跟服务员小燕玩了一把双簧，太有才了，众人对小燕也是刮目相看。</p>

<p>巩平哈哈一乐，接道：“家中诸多事，问我皆白搭。”</p>

<p>“白搭也无妨，只求儿不傻。”何平戏耍了一下巩平。</p>

<p>“傻儿走天下，慈母受惊吓。”文辉勾动了心思，话毕泪涌如泉，伏桌不起，众人愕然。</p>

<p>文竹知道文辉想着娘了，拍拍弟弟的肩，递过去几张纸巾。董梅把去年文母去世的事稍微讲了一下，刚知道的惋惜，早知道的安慰。</p>

<p>小小红着眼跑了过来，在文辉的耳边细语了一句，文辉坐了起来，渐渐恢复常态。大家鼓掌，赞小小的鼓励还是给文辉勇气？或两者兼有之。</p>

<p>游戏继续，文竹顿了顿，有力地道：“吓退悲与痛，儿女渐长大。”</p>

<p>“长大报亲恩，我爱我的家。”董梅的结尾博得满堂彩。</p>

<p>大家举杯为父母，为温暖的家干杯。也许想起了什么，董梅借小小的手机外出打了个电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