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驯化野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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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老宅旁就有一处养马场,外头雨势变小,徐琬闲不住,久坐马车后只想到外面闲逛,更琢磨着买一匹马。

  只因徐怀宁一路骑马,恣意得很,她看着眼馋,况且马车久坐难受,她想学徐怀宁,骑马回上京。

  是以徐怀宁便撑着伞陪她去马场看看。

  连排的草棚马厩中关着数十匹马,各个高大,毛色油亮顺滑,瞧着并不比混血的赤霄差,但徐怀宁说要比速度耐力才能看出差距。

  马倌作陪着介绍每一匹马,有公有母,有成年马,也有小马驹,颜色有黑有红,有棕有白。

  徐琬看来看去,挑中一匹黑马,母的,刚成年,高大健壮,通体黑亮,鬃毛飘逸,但她选它不是因为这些,只是因为它一直望着她。

  而她相信刚刚他们的对视,是一种跨越物种的交流。

  牵马回去时,徐怀宁问她,“你打算给它取个什么名?”

  “它是母的,我看叫墨玉好了,随我。”徐琬说着问它,“你看行不行?”

  它好像能听懂,发出一声低鸣。

  “呦!”徐怀宁挑眉笑道,“选得不错嘛,很有灵性啊。”

  徐琬摸了摸墨玉,纠正道,“不是我选它,是它选我,咱俩这是互相选择。”

  “都一样,明日扫完墓,我去给你买马具。”

  “那就有劳哥啦。”

  兄妹俩牵着马回去时,阮氏和徐庸正站在门外屋檐下说话,看来是送走那位县令了。

  只是不知二人在说什么,瞧着脸色都不大好。

  瞅见他俩牵马回来,阮氏只问了一句,得知是徐琬买的后,便没再说什么。

  将马交给老仆后,四人一道进去,徐琬便顺嘴问了问方才他们在聊什么。

  路上的几日,徐庸同她讲官场,讲社会,讲民生,本意是聊天打发时间,不曾想她听得认真,对他提的问题答得也自有一番见解。

  他心中还甚是可惜自家闺女生错性别。

  因此徐庸便打算将孟丙扬所说之事换一种说法问问她。

  “你如何看田地买卖之事?”

  “适度合法的买卖是正常的。不过须谨记,田地乃财富之母,掠夺之源。毕竟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自古而已。”徐琬口吻一点也不稀奇意外,接着又道,“荀子不是说过,人之初,性本恶吗——”

  徐庸打断道,“非也,是孟子云,人之初,性本善。”

  徐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我就觉得是人之初,性本恶,抑或者是有善有恶,二者此消彼长,但总归是生来就有恶的。”

  徐庸不赞成地摇头,徐琬不服道,“那照您和孟子的说法,既然人之初,性本善,这世间又为何有坏人呢?是何人教他们掠夺的?世间第一个坏人是从哪儿学坏的?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总不能是米的错吧?”

  忽然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冷笑道,“没准儿就是米的错,吃饱了撑的,贪得无厌。”

  徐庸:“……”

  还不等他开口反驳,徐琬接着妙语连珠,“正是因为人有原始欲望,存在恶念,难以自我克制,难以服从管制,才用道德礼教来驯化,就跟驯野马一样,律法和皇权则是缰绳马鞭,甚至是刀,因为若是野马到最后还不能顺从,那便只有一个结局,死。”

  “咱们再回到方才的问题,我知道您是想问土地兼并,我之所以说荀子那句话,是想告诉您,人生来就有欲望,就有恶,道德礼教实则并不能彻底驯化,您看驯化后的马不一样也会踢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咱们再说史上出现过多少次乱世,贫民百姓跟着那些枭雄起义卖命,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王朝,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历史周而复始的重演罢了。”

  “一呼百应的起义者在当权后,早就忘记当初画的饼了,他们爬上了高处,获得了绝对的权力,甚至主宰着律法,手中握着的是缰绳马鞭和寒光锃亮的刀,再无人敢驯化他们,而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则是驯化野马,可怜野马只能祈求这位马倌性温仁义。”

  徐庸怔然望着她,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家闺女的思想真的异于别的闺阁女子。

  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太清醒。

  太清醒的人,注定要抗争,而抗争注定要流血。

  “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徐琬随口一答,“看书啊,瞎想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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