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鸠尤神剑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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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抵达太和山的是天枢道长谢长青、其长徒张松年,及其师弟玉衡道长蒋善之。半日后,重明观的人到了,分别是金花妙手杜凛、北落仙姑冷惊鸿和朱雀仙子黄玉笙。等来昆仑白泽观的人,已近子时了。白泽观领头的是丁贤梓长徒丁莫一,随行的是丁贤梓次徒韩中直和师兄上官龙。九人寻了一处洞穴,在山底将就一夜,翌日天不大亮,便向灵璧峰赶去。

  不出半个时辰,众人飞至灵璧峰顶。灵璧峰窝在妙一谷内,这妙一谷虽得谷名,其实是个深坳,自上往下看,几成正圆;围壁直陡,石笋密布,垂落千尺。灵璧峰拔地而起,位于谷心偏西南处。九天九地归元阵严严实实盖着妙一谷,云烟氤氲时,站在灵璧峰上是看不到阵门的。唯晴空朗朗,阳光照拂,把守阵门的法器才有些微闪耀。要见识仙阵全貌,需天地阴阳失调,邪炁大涨之际。但有魔头冲阵,那十八宫阵门便以金光连结,形成一面波光微漾的网,光洁如镜、质地似水,时隐时现、变化多端。

  众人在灵璧峰顶打坐静修,待夜幕初临,各个仰头望天。这日,天幕无一缕云丝,满月当空,皎洁如玉,相形之下,繁星失了光彩,好像不起眼的白尘,密密铺开。火星自东南向升起,红光环绕,璀璨非常。再朝灵璧峰下看去,树木奇石晦暗一片,毫无生机,便是虫吟也比白日里弱却三分。黄玉笙沉不住气,问冷惊鸿:“师姐,师父不是说,荧惑大冲,邪炁昌盛,是邪魔出动的时机吗?可是依我看,灵璧峰下什么异样也没有呀。”

  杜凛低声道:“邪魔都诡计多端,你莫看这时仙阵内别无异样,兴许这正是邪魔的伎俩,万不可掉以轻心。”

  白泽观上官龙摇开他的白折扇,笑道:“本来荧惑大冲也不算什么大险的天兆,我们仙道九人坐镇,那邪魔再有计较,谅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浪。”

  “上官师叔,此言差矣。”玄鹤宫玉衡道长说,“惊鸿、玉笙是小辈,不知轻重也罢了,您这做长辈的,怎也糊涂起来?我们修行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此刻阴阳逆转,浊邪炁盛,岂有大险小险之分?这几百年来道长魔消,我们仙界也不全然仗着天数。到底是事在人为啊。”

  上官龙哼着鼻子,并不辩驳,倒是他师侄韩中直讪笑道:“我听我师父说,四百多年前正道那场大劫,还是我太师公灵池上人以元婴珠扭转乾坤哩。玄鹤宫通幽谷法器了得,怎么贵派苍霞老人反叫魔功所伤,以至仙根尽废,不日身亡呢?”

  “莫要放肆。”上官龙合上白折扇,插入后领,对天枢、玉衡说,“两位贤侄休怪韩中直无礼。他素来口直心快,实话实说。得罪之处,二位海涵才好。”

  杜凛说:“降妖除魔本是我仙家分内事。灵池上人修为过人,着实可敬,苍霞老人卫道负伤,也令我辈钦佩。灵池上人如今身在三十六重天之上,若知晓他竟出了如此浅薄的后辈,恐怕要汗颜吧。”

  丁莫一至始至终没开口,他此行虽代表他父亲丁贤梓,奈何上官龙是他师伯,人前还须给他几分脸面。可要他附和上官龙,为小事得罪重明观、玄鹤宫两派,他又觉得愚蠢,所以一言不发才是最好的态度。玄鹤宫这边,张松年是打小就不善言辞的。天枢道长呢,身为一派掌门,跟上官龙和韩中直一般见识有失身份。再说他师弟玉衡道长已经为本门出了头,自己多说一句无益,少说一句无妨,做个观客倒也清净。总之杜凛一番话落音,众人都闭了嘴,又将心神聚在头顶这片天了。

  火星愈发明亮,悬在满月下方,红光闪出紫晕,煞是好看。周遭星辰稀疏,再远些,靠近天际,星辰群现,这才成了气候。然而垂头一看,灵璧峰下依旧死气沉沉,好像阵内空空,又好像仙阵压根就不存在。天枢道长生了疑心,起身迈步,走到一处悬崖边。玉衡道长和杜凛随之起身,跟在他身后。天枢道长双臂开展,由丹田送出一股真元,施五岳指诀,自中冲穴射出。那真元化作一团紫气,再平展开去,直坠妙一谷,顷刻消失在黑暗中。天枢道长大惊,回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天枢道长一提醒,上官龙旋即运功,放出他后领那把白折扇。上官龙仙根尚可,只是仙缘不佳,虽有近六百年道行,仅收了三样法器。三样法器中唯独这把白折扇有些许威力,成了他善用的武器。这扇子炼自天山,叫青白扇,嗅探魔功妖法尚可,拿来攻敌,分量轻了些。只见它飞向高空,绕灵璧峰盘旋两周,便遭邪炁侵损,落下来。亏得上官龙眼疾手快,才以真元抢住它。杜凛随即放出金花坠,天枢、玉衡再送神羊、游龙两剑上天,试图冲开魔阵。

  几个小辈也要应战,杜凛喝道:“我们在魔头的法阵内,你们修为尚浅,不要轻举妄动!”她话音刚落,天枢道长便将元神逼出躯壳,以内丹护持,化在麒麟珪内,冲向天顶。霎时间,苍穹裂作一群乌鸦,四散而去。众人脚下也随之大变,灵璧峰、妙一谷乍然消逝,四下一瞧,竟身在太和山地界内一处平地。

  “想必是昨天夜里,境、阴二魔已施法布阵。”杜凛收起法器,对天枢道长说,“还好道长及时发现。”

  天枢道长抬头观星,见天狗食月已过初亏,火星赤芒夺目,凶炁逼人,对众人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赶往灵璧峰。”

  众人未抵达目的地,身上法器已察出邪魔气焰,纷纷躁动。同时,一寒一灼两股魔界真元盘绕而来,好似汹涌波涛,妄图阻挡众人去路。天枢道长释内丹、凝真元,须臾间,内丹化作一柄八卦金伞,为众人顶住那两股真元。越靠近妙一谷,邪炁越发厚重,由天上远眺灵璧峰,只见绿光森森,歪风大作,峰顶叫一团烟灰重重包围,并无落脚之处。妙一谷下则轰鸣不断,仿佛百雷齐响,好不热闹。再靠近些,但见谷底的九天九地归元阵已被煞炁所侵,阵门都荧光闪闪,五彩缤纷,被阵内几股力道顶撞着。

  “大家不要落在灵璧峰顶。”玉衡道长说着话,运真元于合谷穴,喷出九股先天罡气。这些罡气散在妙一谷四周,变作九方莲花座。众人飞达妙一谷,各踩一座,同时运功护住肉身,以免煞炁趁虚而入。

  这时,阴魔以人形现身,飘在烟灰中哈哈大笑,朝天枢道长撞来。天枢道长不慌不忙,放出麒麟珪,由真元运化,将麒麟珪延成一张大网。玉衡道长则以游龙剑相助。游龙剑在玄鹤宫算不得上乘法器,全赖了玉衡道长的先天罡气,才将威力尽展。寻常邪魔自不必说,便是天、境二魔,虽为十大护法明王之魁首,叫游龙剑刺中也要耗损些许道行。阴魔见状,登时隐去人形,缩成一团蓝色火焰,没入烟灰,避开了麒麟珪和游龙剑。

  杜凛趁机朝妙一谷内放出金花坠。这金花坠炼自丹霞山通幽谷,是离卦上好的法器,本是一把流星锤,稍以真元运化,锤身便开展紫金狼牙,形若金花。金花坠刚要入仙阵,一道紫光打灵璧峰顶的烟灰射出,擒住了金花坠。杜凛忙运真元,行三清指诀,自右手少泽穴弹出一缕红光,护着金花坠,要将它引回来。冷惊鸿、黄玉笙各运真元,从旁相助。

  其余六人刚要出手,忽有万千冰锥从那烟灰迸出,射向众人。天枢、玉衡两道操弄麒麟珪和游龙剑,为众人挡住大半冰锥。上官龙把真元聚于印堂,再以他炼到至高境界的灵隐神功炼化真元,推向灵璧峰顶,困住烟灰。丁莫一、韩中直一面躲避冰锥,一面运功相助,将上官龙这股真元炼化得密不透风,牢不可破。

  重明观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冰锥乱了方寸。杜凛修为深厚,冷惊鸿仙根扎实,与那束紫光斗法之余尚有余力避让冰锥。黄玉笙修为最浅,一时心神涣散,右肩中了一枚冰锥,顿时真元大乱,自那莲花座跌下。冷惊鸿大呼“玉笙”,撤回真元,纵身一跃,抓住黄玉笙左臂,再送她回莲花座上。黄玉笙打坐凝气,冷惊鸿归位,以白龙剑炼化太乙金罗,罩着黄玉笙。

  天枢道长仰面观月,只见食既将临,漫天浊炁,九天九地归元阵阵门失守已成定局。他没来得及回神,阴魔和境魔便从那灵璧峰顶的烟灰中现出人形,借着邪煞之炁破了上官龙的法门。与此同时,杜凛趁二魔分心,欲收回金花坠,却因真元耗损,吐了一口黑血。

  阴魔以阎罗瘴中一道唤作九寒阵的法门侵蚀麒麟珪和游龙剑,境魔则施展大须弥万相功,迷乱众人心神。魔界护法明王以五瘴三诀二功为害三界,其中二功分大、小须弥万相功,是境魔和妖魔的看家本领。大须弥万相功以无尘梵音为本,藏着万般变化,无不是幻相化境之法,使人真假不辨,方位不分。这会子境魔又吸取了至阴至邪的煞炁,魔功威力更翻了两三倍。

  “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当心中计!”言毕,天枢道长对众人说,“师弟、松年,你们快念苍南咒,助我以通天幻形大法破它魔功。杜师叔、上官师叔,你们真元护体,待我为你们引路,冲破幻境。我师弟还有冷师妹他们道行太浅,我怕他们挺不过去。待我们三人破境魔的魔功,只要再封住她的真元,其他人也就出境了。”

  通天幻形大法本是一道传声移形的法门,虽不能克敌伏魔,练到至高境界,对付境魔和人魔迷幻视听的瘴法却是手到擒来的。天枢、杜凛、上官龙冲出幻境之际,那境魔自知不敌,索性褪去人形,隐入林中。

  阴魔抬头一望,见食既已过,食甚将临,惨笑两声,向灵璧峰顶的烟灰里钻去。天枢、杜凛、上官龙三人也仰面朝天,只见血月当空,阳炁尽没,火星尤其闪亮,苍穹一片肃杀。

  霎时间,天地煞炁汇于妙一谷下,乾、坎两宫破溃,天、阳、人三魔逃脱,自谷底一拥而上。阴魔、境魔随之现身,五魔相汇,各自魔光护体。天魔、阳魔、阴魔与天枢、杜凛、上官龙斗法,另二魔则施法禁制尚在幻境的六人,将他们卷起,带向北方。

  天枢和杜凛虽与天、阳二魔斗法,见同门有难,不得不各自腾出真元,拖住阳魔与境魔。方才为了破大须弥万相功,天枢真元已有溃散之象,杜凛怕他支持不住,说:“天枢道长,你真元溃散,我们如此僵持总不是办法。”

  她踯躅片刻,由印堂送出内丹,不等天枢道长阻拦,将内丹投入境魔口中。这是一招险棋,就算内丹毁去境魔肉身,她元神是无半点损坏的,不出七七四十九天,她便可借凡人肉体重生。反过来,若这内丹叫境魔收服,杜凛五百年道行便废了。在天枢道长看来,这绝非明智之举。好在内丹下肚,境魔旋即色变,没来得及作法将其逼出体外,便叫那内丹轰作飞灰。她的元神则凝作一缕红光,遁入地下,不知所踪了。境魔肉身被毁,大须弥万相功自然失了法力,原先困于幻境的六人清醒过来,一齐作法,挣脱了人魔的禁制。

  人魔见那六人逃出她的禁制,一时火冒三丈,朝那六人施下迷仙诀中一道法门,名曰六欲淫心瘴。迷仙诀与大须弥万相功有三分相似,包含的法门大都长于乱人心神,大须弥万相功大多以声迷心,迷仙诀则以形乱神。然而为大须弥万相功所困者,神智十全,唯眼耳受阻;中了迷仙诀,轻则心智失调,淫者愈淫,戾者愈戾,重则堕入魔道,成为人魔的傀儡。

  六人之中,玉衡道长修为最深,他见人魔施法,遂将游龙剑化形流珠,捆住张松年、丁莫一、韩中直、冷惊鸿和黄玉笙,再以先天罡气将他们送向天枢道长,单留他自己身陷六欲淫心瘴中。

  人魔见状,放一束白光,击散流珠,那流珠捆住的五人即刻下坠。天枢道长、杜凛和上官龙各展法器,麒麟珪截下张松年,金花坠托住韩中直,上官龙的青白扇不知怎的,竟一人也未救起。天魔趁机投出一张大网,青光闪闪,为煞气凝聚而成。丁莫一、冷惊鸿、黄玉笙落入这张大网,登时被青光牢牢束缚,动弹不得。人魔大喜,朝这大网施以五乘离合香,欲将这三人连同玉衡道长一并带走。杜凛见状,立时真元归心,一跃而起,收回金花坠,将韩中直送上半空,她自己却追在人魔身后,朝北面飞去了。

  上官龙本与阴魔斗法,这当儿只得撤回真元,飞身接住韩中直。他二人刚要落归先前那方莲花座,却见那莲花四分五裂,转眼功夫化作齑粉,散在风中。其余八方莲花座也如此没了踪影。不得已,仙家众人只好运气浮空,免遭地面煞炁侵扰。

  杜凛一去,妙一谷单剩天枢道长、张松年,外加上官龙、韩中直应付天、阴二魔了。本来天枢道长真元大损,在这大煞的天象之下,他们四人绝不是那两个魔头的对手。好在月食过半,只要四人拖到月食结束,待妙一谷近处煞炁稍落,四人全身而退还是可行的。

  当然,这“拖”字诀救得了天枢道长一众,于金花妙手杜凛并无半点益处。她先前以内丹破毁境魔肉身已动摇仙根,此刻再铆足劲追赶人魔,真元早乱了,拖得越久,她反吃亏。兜兜转转追了一刻钟,快出太和山地界,人魔乍然回身,立在一棵雪松顶上,再将她禁制的四人化作一朵蓝光烁烁的四瓣小花,捏在指间。半刻有余,杜凛才赶上人魔,落足龙柏树梢,虚汗淋漓。人魔哈哈大笑,说:“一千年前,仙家人才辈出,怎么如今,你们仙界连个像样的也派不出来了?”

  “你这魔头,休得胡诌。”杜凛怒道,“你把人交出来,我还可饶你。”

  人魔摇着指间那束花枝,道:“你且凭本事救走他们。”

  杜凛沉真元于丹田,合中泉、太冲四方血魄,聚作一息内劲绵长的剑光,自百会穴冲出。那剑光凌空分作百来根紫色软针,向人魔涌去。人魔小瞧了这剑光的威力,抟身而起,身上未伤分毫,指间花枝却叫一根软针击中,逸去一片花瓣,为杜凛所获。人魔在松尖立定,娇喝一声:“亏你还是仙家正派,竟使这等下流暗器!”

  杜凛并不理会她,以金蝉咒解开了花瓣上的禁制。人魔趁机使出幽冥迷魂瘴,杜凛金光护体,后退十丈有余,落在一根竹枝上。此时杜凛已血、元、气三华大亏,却强打精神,放出金花坠,带那花瓣朝西方逃去。

  人魔冷笑着,飞近三丈,朝杜凛打来血掌。那血掌阴寒至极,由人魔掌心飞出,快比闪电。杜凛一面后退一面挥袖抵御,奈何那血掌透骨蚀髓,才接人魔十来掌,杜凛便口吐鲜血,仙根不稳了。人魔见她全无反抗之力,停下血掌,再放幽冥迷魂瘴。

  此瘴并不伤人性命,仙家弟子若为瘴毒所伤,轻则神志恍惚,重则堕入魔道。就算叫人魔拿毒瘴困住,杜凛仍有一线生机,最多成为人魔的傀儡,来日得同门搭救,也有重见天日的可能。然而杜凛修行至今,早已看透生死。要她为人魔所惑,成为魔界中人,她是宁可赴死的。如此,她靠最后一线真元炼肉身为三缕赤光,穿过幽冥迷魂瘴,直奔人魔。

  杜凛炼化的,是重明观一道玉石俱焚的法门,叫作轰雷咒。这法门虽以肉身炼化,却专攻魂魄,中咒者无论仙侠、凡人、邪魔,重则形神俱灭,轻则魂魄不全抑或经脉折损。人魔猝不及防,叫那赤光团团围住,一时乱了阵脚,腾空而起,指间那束花枝随之坠入峡谷。若非杜凛身受重伤,修为大不如前,人魔是逃不出去的。可惜杜凛牺牲自我,却未能灭人魔形神,只毁去她两魂三魄。黄玉笙至今思来,仍不免流泪。

  “难怪后来诸魔齐攻我们长白山了。”顾乘风道,“子虚谷煞炁磅礴,虽无魔界灵宝,却有聚邪魔魂魄之功,邪魔歪道元神不全者一入子虚谷便可痊愈。可是那子虚谷是我们长白山至阴的魔关,八方都有法器把守,人魔要入关,恐怕没那么容易。况且,人魔由兕虎神君指节所化,师父不是说过,兕虎神君的护法明王就算形神俱灭,也可借兕虎神君灵体重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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