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鸠尤神剑2(2 / 2)
“不错,凭丁贤梓今时今日的实力,我们要求生存必须保住仙宗的地位,而重明观保住仙宗唯一的指望,只有神霄和合阵。你五师妹仙缘虽丰,仙根却浅薄了些,驾驭不了那把白龙剑。修炼道行逾长,法力逾厚不假,奈何修为受限于仙根,仙根之短不是光靠年月堆叠足以弥补的。这些年来,她法力增进倒还过得去,修为却无长进,怕是再练百年也达不到人剑合一的境界。”黄玉笙叹道,“倘若你父亲是玉衡道长,你请他来长白山一趟,这便再好不过了。若你父亲是丁莫一,这也是天意,人事已尽,但听天命吧。”
顾乘风奉师命下山是两天后的事。清晨出发,一个时辰便飞离长白山地界,至午时已可见零星村落。天黑后,他在一间小店歇脚,用过晚膳,这便睡下了。至半夜,天罡猎月檠忽然由顾乘风印堂逸出,悬在窗边,轻轻摇晃。顾乘风睁开眼睛,并不起身,只收回法宝,盯着窗户屏息凝神,不久便听得异响从窗外传来。
这是个月明之夜,月光清晖尽洒,把树影投在窗户上,微风一吹,那树影便抖个不住。顾乘风将真元聚在神道、悬枢两穴,肉身化为虚影,蹿出窗外,立在一个黑衣人身后。那黑衣人刚要回身,却叫顾乘风施了定身咒,压低嗓门问道:“是谁?”
顾乘风已认出这黑衣人是他五师妹苏荣,凑近她左耳,笑道:“我还没问你是谁,你倒问起我了。”
苏荣大喜,喊了声:“师兄!”顾乘风担心她吵醒住店的其他人等,忙解开定身咒,示意她小声些,这便将她领回自己的房间。
苏荣一进屋便跳上桌,捻燃身旁的油灯。顾乘风合起房门,到榻边坐下,问:“你怎么跟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苏荣摘下面罩,两条腿绞在桌边,抖个不住,“再说了,就许师父遣你下山,不兴她遣我下山吗?”
顾乘风哭笑不得,说:“若当真是师父遣你下山,你何必鬼鬼祟祟,作这身打扮?”
苏荣狡黠一笑,答道:“我偏欢喜这般打扮,师兄管得也太多了些。”
“你倒说说看,师父遣你下山作甚?”
“她老人家遣我下山,自有要事,我怎能随便告诉你?”
顾乘风长叹一声,就势躺下,说:“既如此,我便睡了。”
苏荣本指望师兄把床榻让与她,这当儿顾乘风倒头便睡,她不想自讨没趣,只好在席上将就了一宿。翌日天不亮,苏荣还睡眼惺忪,顾乘风早梳洗完毕,要继续赶路了。二人一前一后走入一片市集。途经一家面铺,顾乘风点了一碗面,苏荣也随他点了一碗。二人坐定,顾乘风笑问:“昨晚你不是说,师父遣你下山有要紧的事吗?你还跟着我作甚?”
“谁说我跟着你了?顺路还不成吗?”
顾乘风摇头道:“师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私自下山,当心她罚你去天池焦明阁闭关思过。”
苏荣拿起筷子把玩,说:“我就不信,师父要罚我,师兄不帮我求情。”
“我就是替你求情,师父也未必肯饶你。”
“师父饶不饶我是师父的事,你若不帮我求情,真真是没良心。”
“你倒说说看,我如何没良心了?”
苏荣撇嘴一笑,说:“长白山和丹霞山相隔万里,我陪你去,路上总有个照应。你若不领人情,可亏了我们同门一场。”
苏荣这番话,说得顾乘风心悦诚服。他抿嘴笑了笑,看着苏荣右眉梢那颗朱砂痣,一时出了神。按重明观的规矩,弟子不得师遵是不许下山的。苏荣上回下山还是五六年前的事,也难怪她这次憋不住,要偷偷跟来。修行之苦,非修行者不能明了,尽管凡尘俗世里人人都道神仙好,愿意上山修炼的,却寥寥无几。单说重明观吧,入门的弟子没有哪个不是苦命人,要么父母双亡,要么遭人遗弃;双亲健在,生活无虞的人,对于得道成仙这种事,并没有多大的热情。
若非突遭变故,苏荣是绝不会上长白山修行的。她出身官宦之家,父亲位至州牧,兄长在军中任职,本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然而北魏新帝登基,苏家成了党争的牺牲,落了满门抄斩的大祸。幸得乳娘相助,苏荣才逃出生天,躲在荒林中,受尽苦楚。那日顾乘风和两个师妹下山采药,遇着苏荣。顾乘风见她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自作主张带她上山去,半年后,她便入了师门。
苏荣虽自幼娇生惯养,却是个勤修苦练的孩子。这勤奋的劲头,一半是她天性使然,一半出自灭门之恨。修行最初的十年,她天天盼望来日闯入皇宫,取那皇帝人头。再过十年,她修为越发深厚,却对报仇一事丢了兴致。黄玉笙只当她道法参悟有了长进,对于凡俗恩怨看得透彻了些。道法的参悟略有长进是事实,看透恩怨却未必。苏荣所以打消了报仇的念头,是因为她那年下山,经过北魏皇城,看到了杀她全族的皇帝。那男人步履蹒跚,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观感,二十年前的意气风发,在他身上是一星半点也寻不着了。这一瞬间的所见,抹去了苏荣久郁心头的仇恨。确切地说,是这皇帝老态龙钟的病容给苏荣带来了一种激烈的快感,比杀死那皇帝,取下他人头还要畅快百倍。时隔二十六年,再度飞越北魏皇城,眼前的气象比之当年并无分别。黛瓦粉墙依旧,楼阁亭台尤在,便是青石板路上的纹理,似乎也毫无变化。然而宫门外行色匆匆的大臣、后花园旁安坐于轿撵的妃嫔、聚在院墙边斗蛐蛐的年轻太监断不是旧人了。老皇帝十三年前已然作古,家仇酿过四十余年,竟比白开水还淡上三分,于苏荣,既在意料之中,又多少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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