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来（二）（2 / 2）

  “对不起。”

  拉着小孩的那只手臂应声而落，阿公愣了下，眼神清亮了几秒，恍若黎明的天光乍现，又被阴霾覆盖。

  他开始往回走，再没有管其他人。

  周围的雾气若隐若现，谷雨看到，许许多多的亡者带着闭着眼睛的亲人朝着后山走去。

  “那他们去了后山，是怎么了结自己的呢？”白天，谷雨实在好奇地问出这个不是很礼貌的问题。

  李十一抬头仰望着山顶：“不知道，他们从不告诉我们这些，但你会看见，天上的鸦群。”

  谷雨在心里长长叹气，不该是这样的，古往今来，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夜，她频频挥动刀锋，砍掉了无数只手，把沉睡不醒的人们都一一送回家之后，她独自来到了海边。

  “在我们这里流传着一个传说，是我阿公告诉我的，其实也不是我们这儿，而是这一大片都有传的，像是妈祖之类的故事。

  咳咳，我知道了，现在就要说了。传说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大海盗，经过东海这片海域的时候，遭遇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大风浪，于是海盗和他的宝藏都沉入了海底……

  什么老套？我还没说完呢。最关键的是，阿公有一次出海捕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起了海雾，他这下可不敢乱动。

  但船却自己动了起来，逐渐驶向一片未知的海域，在那里，有个心脏位置闪着蓝光的男人，自称是东海王，要征服世上全部的海域。

  阿公听他吹嘘了半小时，结果昏昏沉沉睡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岸边。你们以为这些都是假的吗？不！因为阿公醒来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明朝的金元宝！”

  李十一说着，指了指儿子脖子上的金元宝：“就是这个啦！”

  “这也太小了吧！而且里面明明是铜的！”

  父子俩闹在一起，女主人在旁边摇头失笑。

  谷雨在一边剥花生吃。

  而如今，她站在东海之前，似乎看到远处有剔透的蓝光呼吸般闪烁。

  海洋之心，她决定这么称呼自己要找的东西。

  它是人类渴望冒险与征服的信念，是联系故乡与远方的纽带，是拥抱未知的勇敢，是承担责任的魄力。

  这样的一件东西，不该沉睡在深海，它理当为文明的延续再度辉煌。

  这个世界，每个事物诞生的理由有很多种，但谷雨希望，海洋之心的诞生，就是为了今天。

  “我是在归航的时候翻船的，”大海盗对阿公说：“虽然很遗憾，但那也没办法，毕竟吃的就是这碗饭，也幸好，世上没有人值得我惦记。”

  “可我有，我有个喜欢的女孩，我答应了她攒够钱就结婚。我的父母也等着我，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到我的摊子上，跟我一起收拾东西。”

  “出息呢？成为我这样的大海盗，呼风唤雨不好？”

  “挺好，但我在成为你这样的大海盗之前，还是个儿子，是个给别人承诺的人，我要先当好这样的人才行。”

  “……滚吧。以后都不许来这里了，别让我再见到你。”

  阿公笑了，他走得很慢，花了一夜的时间，才回到家。

  在他身后，海波汹涌，大浪冲天而起。

  若是从宇宙的角度去看，会发现整片东海出现了一条细线，云气和海水同时被割裂。

  伴随着千里之外都能看到的蓝光，海中和天上的诡异族群纷纷在锋锐的气刃、强光和窒息下消亡。

  李十一没有管不远处的动静，和妻子抱着孩子，惊魂未定地看向踉跄走来的阿公。

  面对亲人怀疑恐惧的目光，老者站定，思量了许久，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