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李大妮的一生(1 / 2)
李大妮晕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头上抹了一把草木灰。
李根生和王春花惜命,十天半个月就跑一趟医院。
而女儿流了一地的血,医院都懒得送她去。
甚至都没把跑到外面去玩的李元祖叫回来。
李大妮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泥菩萨,经此一事,她就再也不管李元祖的学习了。
好在那个时候已经是高三,她兢兢业业管了两年,再加上中专考大专不算太难,李元祖继续去读大专了。
李元祖也离开家里后,王春花却突然得了胃癌。
胃癌多折磨人啊,吃不下东西加之剧烈的胃痛。
王春花被病痛折磨的怨气都发泄在伺候她的李大妮身上。
李大妮忍着,忍着,直到送走她。
李根生又过了几年,也走了。
李大妮一个人住在乡下的房子里。
乡下的房子修过一次,但也很破烂了。
李大妮又独自生活了七八年。
七八年后的一个中秋节,李大妮突发心梗。
死在了家里。
尸体飘出臭味,才被同村的人发现。
村里的人给李元耀递信。
但李元耀工作忙,没空回来。
就给村里人转了钱,让他们帮忙操办一下葬礼。
却偏偏不巧,这人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买棺材的钱被他昧了,李大妮最终裹了张草席,成了一捧黄土。
——
李大妮死后,老二回过村一次。
带着记者,到父母和长姐的坟前哭了一通。
回去就上了报纸报道,这篇报道,让他顺利地打败了另一个候选人,获得了厅长的位置。
三妮上的中专,学的护理,如今也做到了护士长的位置。
老四则出国移民了。
老五也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
十几年后,四人难得聚在一起,
尽管是自家兄弟姐妹,可话里话外间,三妮和老五隐隐还是奉承着李元耀,
老四则是淡淡地吃着饭。
李元耀笑得不露声色,面对三妮拉自家侄儿一把的请求也欣然应允。
几人聊着聊着,李元耀忽然目露伤感,道:
“若是大姐还在就好了。”
三妮一直就看不起大姐,哪怕当年让她来县里带孩子,也一边嫌弃着她是个乡下人,她下意识道:
“大姐向来没福气。”
老五眼底有些心虚,他对大姐是有些愧疚的,现在他也长大了,知道自己以前是有多皮,
如果不是高中那两年大姐一刻不错地盯着他的学习,他一定会在连高中都读不完就被学校劝退的。
他道:
“大姐这一生也知足了,有二哥这样的一个弟弟。”
“噗。”四妮没忍住嗤笑出声,老五立刻对她瞪眼,但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和通身洋气的派头,气势又立即萎靡了下去。
李元祖小时候经常欺负她,但今时不同往日,老四已经是华侨了。
论出息,比他强。
老四这一声嗤笑,不单单是冲着她,而是冲着所有人的。
她淡淡地道:
“大姐这一生给你们当牛做马,该知足的,是你们吧?”
三妮来了脾气,怒道:
“说什么呢?”
老四冷笑一声,拿起包就要走,走之前还对着老二扔下一句:
“如果不是看到你们要卖了大姐,供你去读大学,我也不会在毕业之后就跑得远远的。”
“多少人考上了大学,却因为没有学费而不去读的?而你,多亏了有个好大姐啊。”
“你出息了,大姐伺候爸妈老死后,一个人孤零零待在乡下,也没见你把她接到城里去伺候她养老啊?”
“不愧是当官的,嘴上说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了。”
李元耀的脸青了。
——
“姐,姐。”
一连串低声把无忧从睡梦中叫醒,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李元耀,只是比梦中要稚嫩许多。
也没了那种油腻而虚伪的官场做派。
“吃鸡蛋。”他小声说,眼睛亮亮的。
她还在睡眼朦胧的时候,手上就被塞了一个温热的鸡蛋。
她能感受到手中那个被剥了壳的、白嫩嫩的鸡蛋,就像小孩子的肌肤一样嫩滑,
抬眼又对上那张容貌跟自己有三分相似,脸上还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年轻男孩。
李大妮被家人吸干了血,还感恩戴德。
难道就因为她傻吗?
愿主残留的情绪,让她的胸口弥漫开酸涩。
李家的蛋是要留着卖钱的,只有老二和老五两个男娃能每天早上吃一个香喷喷的水煮蛋。
偶尔,李元耀会把他的蛋分给李大妮一半,
这一次,倒是一整个都给了她。
她垂了眼睫,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把鸡蛋又塞回去。
而是直接把鸡蛋几口吃了个干干净净。
不吃白不吃。
李元耀都吃这么多年了,她吃一个又怎么了?
随即她就撇开他,去洗漱了。
李元耀心中有些失落,头也垂了下去。
平常都是她做饭,但今天她是不会做了,以后更不会做了。
左右肚子里垫了个鸡蛋,还不算饿。
李家太吵,如今是暑假,地里还有活要干。
李根生和王春花舍不得让老二帮忙,夫妻俩一整天都扎在地里头,
而李大妮就负责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的饭菜,以及家里的一些杂活。
老二……负责温习学业。
后面的小娃们就没人管了。
按理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三妮十四,在农村都算得上是个大姑娘了。
捡柴火、做饭、扫地、喂鸡……有什么不能干的?
但偏偏,她有个好姐姐,
李大妮一天到晚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也停不下来,换来的就是他们到处去疯玩的自由和快乐。
“姐,我饿了!”
李三妮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这倒是提醒她了。
无忧闻言也没说别的,直接进了厨房。
李三妮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布满了畅快。
哼,她就说大姐怎么可能突然硬气起来了?
就那么昙花一现。
今天还不是跟往日一样,该做饭做饭,该干活干活。
要她说何必呢?自讨没脸。
她搬了个矮凳坐在了厨房门口,就等着吃。
而无忧在厨房里翻找了一通,遗憾地收回目光。
家里没什么存粮,就一点儿少得可怜的白米白面。
她揣了点东西,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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