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百般情缘终为空,五年恨爱却为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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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哭过吗?”

  白清摇首:“不记得了。”

  沉默片刻,白清又道:“神明落泪,莫大于心死。”

  那往后每当白清落泪时,是不是总会心死?

  白清的每一滴泪,砸在了池玖忆的心头。

  每一次不知不觉的泣泪,都是一次不可挽回的心死。

  也是两颗心的绞痛。

  鲛人的白清一样冰凉,黎谢想得到一个湿润的吻。

  忽伸手抽了杏花枝,看着白清的白发披散全肩,黎谢弯腰俯身凑近,似乎,是想偷来一个吻。

  白清在侧脸的那颗痣,是梅红色的,并不鲜艳显眼,一如他本人淡然随心,了无情欲。

  白清总是如此,不张扬,喜清净。爱素雅,厌浓艳,向来漠然。如果,让他染上情欲会如何?耳尖一红,抿唇垂眸,心跳加快吗?

  黎谢垂眸,近得已是能感受到白清微弱的呼吸了,再靠近,就能偷来一个吻了。

  细风眷恋不走,仅牵黎谢衣角。

  本沉睡中的白清突然睁开双眼,云汉清晰。他伸手,戴手串的瓷手抵在黎谢胸前。

  就算是再无防备的神,也是洞悉一切的神,黎谢自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怎能逃过风的双眼。

  于是,黎谢笑了:“我能亲下去吗?”

  鼻尖相触,白清闻到了黎谢身上的气息。

  光的气息是怎样的?大抵是温暖明亮的。

  “不能。”

  黎谢瞬间攥紧了负于背后的杏花枝。

  转首避开黎谢的目光,白发滑落肩头。

  风起初夏时,何处染喧嚣。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

  白清收回了手,手串竟还未松脱落水。

  应是未睡足,欲寻处清净之处睡足夏韵。

  夏令韵分浅疏影,轻摇团扇静蝉声。

  何处解夏乏?抬眸东西看。抬手欲起身。有怜纤秀挂不稳。玉腕手中瞧,却问:

  “何人赠予?”

  垂眸略思索,摇首:“忘了。”

  解下轻放手心中,低首轻声言:

  “你且戴一戴。”

  垂首收手心,不觉珠脆凉。未先抬左手,昔人拾起亲戴上。

  “倒更给你腕。”

  侧眸瞧侧颜,只道:“是你太瘦了,又轻又瘦。”

  坐好端详,仅回:“生来如此。”

  “我若与你同为仙,定要早你二三十余年,将年幼的你抱走,不许任何人瞧,还要把你放在锦绣丛中好生养着。锦衣玉食、金枝玉叶,慢慢养,叫你不知何为忧愁。”

  许是会道异想天开,不济也痴人说梦,却轻叹一声。

  风是养着养着便会跑的。

  怎么跑,都是童养媳了,不许跑。

  未等黎谢细看手串,不知为何刹那间手申遽然崩裂,琉璃玉珠洒落一地,玉板指连带长流苏掉在白清衣袍上。

  黎谢恨不得没有这手串,惟恐白清失物会皱眉,

  你眉头一皱,我心上一痛。

  白清毫不在意,挥袖,风卷起所有入袖。

  “乏了。”

  黎谢将肩靠去,道:“那便枕着我的肩睡吧。”

  已然闭眼的白清轻唔一声一靠便睡,当真是心大。

  而黎谢只敢牵着白清的手,静听摇荷。

  荷声驱夏暑,无端莲花倾。

  这琉璃玉珠可真奇异,竟能收容黎谢的欲望,屡试不爽。

  屋中仅着亵衣的白清收起琉璃玉珠,挥手让朱獳退下,转身撩床幌,显然还欲睡个回笼觉。

  他是被黎谢从床褥中扒拉出的,正睡意浓重,何不趁寒熟睡一场。

  门上贴了数不清的符纸,地上是白清贴的生暖符,屋内随处可见止寒符。

  因身体的原故,白清根本经不起一点半刻的寒冷,竟仿佛有了娇气般。

  浅打哈欠,蜷缩入被。

  屋外已有落雪纷纷,看起来无情无欲的黎谢极具天赋。

  积雪一尺半时辰,霜重声寒寂寥寥。

  黎谢推不开门,应是白清不想见他。

  雪白头,积落肩,寒意更涌心。

  白清真会不想见他?

  有可能。

  但他想见白清。

  从门既难入,便翻窗入户。

  积落身上的白雪被抖下身,化为滩雪水。怕身上寒意冷到白清,又一松二解三脱。

  可至榻前,不敢扰了白清梦乡,只得守于榻前,隔纱看梦人。

  两年的前白清裹被褥入睡是被盖肩处,如今却是只留双唇以上在被外,恨不得全身缩入被中,无论冬夏春秋。

  白清是经历了什么,才有这个不曾注意到的小习惯?

  欲伸手撩幌细看昔人,又恐扰人清梦。

  “那两年,”黎谢学着白清的垂眸隐藏眼中的情绪,喃喃自语,“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了。”

  “我想见你,想要抛下一切去见你。”

  “可我找不到你,不知你去处,不知你归处。”

  白清便是他的归处与来处,还有去处。但他的一切将他抛下了两年之久,杳无音信。

  “你曾说过,不离不弃的。”

  “你一直对我说,你一直在我身旁,我不敢再信了。”

  黎谢对白清的一切不容置疑,但黎谢不敢相信他与白清之间脆弱的关系了。

  我们,终归殊途。

  黎谢不得不开始正视这句话。

  他看不到他与白清所能拥有的将来。

  忽传来一阵重咳,白清到底醒着。

  你有故事与心事,我无酒,但可静听一夜。

  黎谢太心慌了,急急忙忙撩床幌,便见白清已坐起,双腿垂悬欲落地,白发滑过肩头至膝。

  “你不必下榻,我站着便好。”

  咳声已止,白清轻拍自己身旁,抬首道:“过来。”

  黎谢坐下,思索白清会不会着凉,如此坐着会不会不适,白清方才有没有入睡。却不去想方才那番话,白清听了多少。

  “我教你寻风诀,”白清因方才的重咳连声都轻了几分,道,“依靠无处不在的风来寻找,风灵会为你指路点明方向的。”

  “随时随地都能导到你?”

  白清领首:“因我便是风。”

  沉默半晌,黎谢忽笑了:“真好。”

  他问:“只教我,不授他人,可好?”

  黎谢是白私的,白清所教的什么心胸宽广,他根本学不来。

  “好。”

  像许诺黎谢的独收他一人为徒般,白清应下了。

  那一夜白清不仅教了寻风诀,还有与风诀和一些早已失传的小法术,让黎谢意识到,他要想欺师怕是很难。

  “你快立冠了。”

  黎谢道:“我知道。”

  白清又道:“谁教你的。”

  “梦中所学。”

  白清问:“何人何时。”

  “清风四时。”

  白清沉默了,轮到黎谢来问了:

  “你的归处呢?”

  “风无归处。”

  黎谢笑问:“我做你的归处,可好?”

  白清轻摇首:“风说来年相见,蝉道来生重逢。”

  黎谢又言:“倦鸟归林,不可避免,退无可退。”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黎谢异常执着:“不贪春花秋月冬雪夏,唯恋清风一缕影。”

  偏执。白清心道一声,轻叹:“你才十九,血气方则桀骜不羁少年姿,不信人间有别离。”

  “既已撞南墙,何不撞破它?我信我一身不羁世难折,逢山开道遇难成祥。”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秀清秋。

  白清只道:“年少惊艳,不过少见多怪。”

  “尚年少便遇命中注定,往后何有他欢另爱。”

  白清抿唇垂眸,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话音未落,白清又反应过来:“你学的比我教你的还多。”

  “你教的更多。”

  原来,黎谢是在套他的态度。

  “黎谢,你早就入世了。”

  “不早,未相识之前。”

  “你有想过入世之后吗?”

  黎谢:“有。”

  一时无言。

  垂眸低首,白清还是开口了:“可我没想过来年春天。”

  黎谢遽然抓住了白清争腕,压近了白清,几乎是怒问:

  “你没有想过?”

  白清转首面向黎谢,淡然领首。

  黎谢气笑了,感情方才是跟他拉扯距离。

  没有想过,那还问他想过入世之后吗,不多此一举?

  “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黎谢几乎要吻上白清了,低声道,“可我已入人间红尘世,有你的红尘。你又让我怎么一身清净。”

  白清沉默片刻,才道:“相送当门有修竹,为君叶叶起清风。”

  答非所问,已是答了。

  黎谢又一次意识到,他不曾拥有过清风。

  柳辞风去,何敢问逢时。

  “疼吗?”黎谢颤声问,“我抓疼你了吗?”

  再心痛又如何,他甚至都不敢弄疼白清,尽管白清又伤他捧出的真心。

  略一挣扎,黎谢便不得不放手。

  轻摇首,答:“没有。”

  虽说着没有,但腕上红未红他是心知肚明。

  白清身体过于娇弱了。

  收缩双腿,并立起双膝,埋道于膝,不理黎谢了。

  “我已经许久未做过梦了。”

  睁开双眼,秋夜的星河一如既往明亮,静听黎谢所言。

  “我不想做别的梦,别走,可好?”

  白清闷声道:"你别做梦了,整日沉溺于梦中,并非幸事。”

  “那为何还教我。”

  “你与我有因果羁绊。”

  “因果还能再续吗。”

  不作答。

  “落雪了,你总该看我一眼。”

  白清未抬首,他能感觉到黎谢快疯了,不动声色地疯。

  “让你看我一眼有多难。”

  “黎谢……”

  话音蓦然而止,因白清又在咳了,咳血,咳淤血。

  白清确确实实脆弱不堪。

  十一月二十一日天大寒,红尘离怨何处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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