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十岁之前的人生9(2 / 2)
爷爷是在半夜去的,奶奶起夜看了眼爷爷发现不对,赶紧喊了隔壁的大伯一家。我们到的时候快到中午,大姑二姑离得不远,最先到的,叔叔婶婶一早得到消息也先赶了回来,这会儿在忙着置办各种东西,爷爷虽然走的突然,但这些长辈也知道爷爷身体的状况,多少有些准备。看我们来到,大姑嘱咐着一些事,二姑看着我的脸,冷哼道:“你爸打的吧?要我说打的好,打死你都不亏!”大姑白了她一眼,摸摸我的脸:“蔺蔺疼不疼?别理你爸,也别理你二姑,去里看你爷爷最后一眼吧!”我看着大姑,她眼眶盈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心里有些疼,从大姑手里接过孝衣,穿戴好跟着蔺青梅进了堂屋。
堂屋里大伯母婶婶和堂姐成辛丹已经在烧纸,大伯家的哥哥姐姐都在外地,得到消息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婶婶和成辛丹见我俩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大伯母拉过蔺青梅并对我说:“蔺蔺过来看看爷爷吧…”我点点头,默默走到棺材前。
爷爷穿着整齐的衣服,静静躺在那儿,面容慈祥,我多希望他只是睡着了,醒来看到我,笑着说“蔺蔺来了”,然后起身给我拿他私藏的零食…他是这个家最疼我的人,小时候我最爱回老家,奶奶对我不好,我也不跟她亲近,但因为有爷爷在,她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也愿意回来,也因为爷爷处处护着我,对我比其他孙辈都好,大伯有时候想打我骂我也得看他脸色;我喜欢搬个小板凳坐在爷爷身边,听他讲以前的事,怎么读书,怎么去县城,怎么在饥荒的年代养活一家人;爷爷有高血糖,又喜爱吃甜的,奶奶把小辈拿来的饼干牛奶收起来不让爷爷吃,他就偷偷去拿,然后带我跑到厨房把门一关,爷孙俩一起享用他老人家藏起来的糖啊饼干啊巧克力啊…我回想着爷爷的好,忍不住触碰他的手,僵硬的且没有一点温度,他真的走了,那个疼我爱我护我的爷爷再也没有了…
从知道爷爷去世的消息到现在,我没说一句话没掉一滴泪,却在碰到爷爷手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成辛丹也没忍住,之前她都是小声啜泣,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感染,她的哭声也大起来。
婶婶看了我一眼,轻蔑地说:“装的挺像!”大伯母和蔺青梅瞪着她,她冷哼一声,继续烧着纸钱。
在大伯母的示意下,我跪在大伯母和蔺青梅中间,跟着一起烧纸钱,这是老家的规矩,在出殡安葬前,纸钱要一直烧着,不能断。虽然提倡火葬已经很久了,但对于我们这偏远乡村来说,人们骨子里的传统观念是破不了的,他们信奉认祖归宗落叶归根,坚持土葬。政府提倡火葬,但也没完全禁止土葬,成兴民他们兄弟姐妹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孝子孝女,所以爷爷的葬礼办的相当体面。
灵堂完全把堂屋门遮住,家里的男人跪在灵堂,要跪谢前来吊唁的人,成辛元穿着孝衣跪在最边上,他不懂这些规矩,但知道遵守,跟着大人们做,倒挺像样。灵堂刚摆起来,来吊唁的人还没有那么多,爷爷年轻时做过老师,在教育资源匮乏的年代他是十里八乡唯一的教书先生,学生不说满天下也覆盖附近乡村,爷爷在村里辈分也高,人品又好,是真正的德高望重。大伯母也往外瞧:“别老跪着,蹲着也行,这才刚开始,还没到忙的时候呢。”
外面有些吵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伯母她们刚起身站起来看看,我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这次打我的是大伯,他沾满泥泞的棉鞋一脚又一脚踹向我,我躲都躲不掉,大伯本就是庄稼人,不是农忙的时候又在工地上搬砖,力气比成兴民还大越多。
他边踹边骂:“你个丧门星!当初就该把你弄死!”又是“丧门星”“煞星”这种字眼儿,从小到大我听过无数次,却从不知道也不理解更没人告诉我是为什么。蔺青梅一只手拦着大伯一只手又护着我,想顾两边却哪边都没顾好,自己也挨了大伯几脚踹。大伯母拉着大伯:“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她什么都不知道!”又对旁边无动于衷的婶婶说:“美贤!快拉着点你大哥!蔺蔺都快被打死了!”李美贤象征性的拉了两下就又躲开了。
成辛元从外面冲进来挡在我身前,他张着双臂:“大伯为什么要打姐姐!”成兴民过来拽走成辛元:“你瞎掺和什么,跟我出来!”屋外的人一个个都站着,没一个人制止,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最后是大姑拿着一把扫帚赶开大伯,边赶边骂:“咱爹刚走你就造反!你打蔺蔺干什么!她知道什么!咱爹生前最疼蔺蔺,你这么打她是想让咱爹死不瞑目!”
“就是疼她咱爹才走的!”大伯一边躲一边叫,“老爷子要不管她,能多活好几年呢!人家多少算命的都说咱爹能活到九十!就是被这个丧门星克死的!”
“够了!”说话的是奶奶,我看着她拄着拐杖进来,内心有些绝望,奶奶啊,她老人家最讨厌我了,她来了,肯定是帮着她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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