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运河之上(1 / 1)
场中众人见铁丹青辫子被袁承天一指指风切断,都几乎要惊叫出声。傅传书心中也是惊异这个小师弟武功如此了得,让人刮目相看。余人则是啧啧称奇,没想到一个后生晚辈竟可以将大内高手的铁丹青二招之内击个狠狈不堪,连袁承天也没想到这“乾坤一指”威力如斯,心想趁他心慌意乱,再击他个出其不意,才有胜算。他二指并拢往前一探,嗤地一道凌厉的指风穿过长空,只向铁丹青印堂而至,如果击中非死既伤。铁丹青也未料到这少年人出手如此迅捷,出人意外,动作便有所不及,往向跃去,不料殿中一座香炉正在他身后,这一下撞中,身子跌倒。袁承天见时机已到,一指凌空点去,正中他足底的涌泉穴。这一下他足底麻木,动弹不得,其实一开始这铁丹青太过轻敌,全没把袁承天看在眼里,以至于落败。
文浩然见一个后辈竟将大哥击败,实在难堪,也不说话虎吼一声,双手齐扬,手中的轰天雷落地炸开,烟雾过后,不见袁承天,众人还以为袁承天被炸得尸身无存。赵碧儿几乎要哭出来了,真是关心则乱,原来她的心里依旧放心不下这个小师弟,原来世间爱一个人便会一生一世不放弃,只有爱过的人才会有个中痛苦,那种生离死别让人这一生都难以忘记!说什么来世再相聚,其实这人生那有什么下辈子,今生失去就是一生的痛,只要今生相爱,那管什么下辈子!
只听大殿横梁上有人笑道:“我在这。”这可不就是袁承天的声音么!众人抬头只见横梁上一人坐在上面,两腿搭在木梁上来回荡漾,可不正是那袁承天。赵碧儿这才放下心来,心中的担忧烟消云散。傅传书与她近在咫尺,见师妹这神情,情知她关心这个英俊的小师弟,不知为什么,心中烦恶异常,说不出的痛楚,是为小师妹关心袁承天而伤心,原来他在师妹心中的地位原不如小师弟,却原来这十几年朝夕相处还不如他们认识这几年,怎不让人心中生恼,于是他的无名火迁怒于袁承天,寻思有一日非要他后悔,让他们不能如意,让他们都后悔一辈子。他的眼睛火红火红,几乎要喷出火来,是嫉妒的火!
文浩然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心忖:今儿如果拾掇不下你这个小子,我文浩然枉为大内四大高手之一。我大哥铁丹青太过大意轻敌,以至着了这小子的道,我可要小心应付,不可重蹈覆辙,一定要这小子灰头土脸,否则枉为人也。他眼见袁承天非但没被轰天雷炸死,还好好地坐在横梁上优哉悠哉,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说气人不气人,所以他心下暴燥,也不加索,左手一掷又是三颗轰天雷飞出,向着袁承天所在横梁掷去。厅中众人大惊失色,因为轰天雷一旦将横梁炸了,那么药王庙便轰然倒塌,众人全得埋葬这里,无一幸免。所见一见文浩然手一扬,便鱼贯而出。轰天雷炸开,横梁木屑横飞,大殿轰然倒塌,就在轰天雷炸开那一刹那文浩然足下一撑,一式“燕子投林”般窜出药王庙大殿。
轰然倒塌的药王庙大殿,尘土飞扬,不见有人走出。院中的丘方绝、上官致远、赵风铃、还有赵碧儿与傅传书的心全沉了下去。赵碧儿眼睛红红的,如果没有旁人,她真的无法控制,要当场哭起来。人生生死离别一刹那!傅传书的心倒不怎么痛,只是想小师弟这样没了,是不是太突然,让人无法接受。
这时院外有人大声道:“岳游击岳将军到。”话音一落,只见一个威武的武官挺胸扬头走了进来,非是别人正是武威营的游击——岳停风。他看了院中狼狈的众人,每个人一身尘土,加之汗水掺和更显不堪,那有什么武林人士的风彩,尤其看到那大内四大高手铁丹青木立在地,倚着一颗大槐树,一动不动,显是被别人点中穴道,其余三位也好不到去,心想:四大高手,不过如此。其实铁丹青落败也是不亏,要知昆仑派绝学“乾坤一指”那可是和少林派《易筋经》,武当派的《玄天经》不分伯仲的武林秘笈,所以威力非凡,又岂是这铁丹青所能抵当,这也只是袁承天“乾坤一指”小成,如果一旦练成第九步,那么可以威震天下,那武当,少林更不在话下。
岳停风见那大内高手灰头土脸狼狈相,心中好笑,几乎要笑出来,但是此时此刻拿朝廷逆党为要,所以他大手一挥,众官兵蜂而上,将丘方绝、赵碧儿他们围上,兵刃齐出,向他们身上招呼。这些官兵人人争先,个个奋勇,因为朝廷海捕公文写得明明白白,谁拿到丘方绝这复明社的首脑,便有万两黄金,更有封官加爵的待遇,试问世间谁人不贪图荣华富贵。所以一时之间院中呼喊杀声震天。丘方绝、上官致远、赵风铃,他们终究是中了迷药,虽缓了过来,但还是神志不清,动作难免迟缓。这下岳停风以为天赐良机,跃身向丘方绝他们三个人攻去,呼呼山响,毫不留情,竟下了死手,似乎是不达目地决不干休,为了功名利禄也是拚了。
傅传书见情形风云突变,看来只有走为上策,也不顾什么急人之难,去帮助丘方绝他们,将江湖道义抛到脑后,看准时机带师妹离开这生死场。赵碧儿实不愿离开,她不相信师弟会丧命大殿中,可是这时候又不见他,真是生死难卜。傅传书见师妹执意不走,心下有气,趁她不备点她穴道,将她抗在肩头趁乱得不可开交之时冲了出去。赵碧儿心中有气,可是又奈何不得,只有任师兄摆布。
岳停风以逸待劳,又有武功加持,于是胜券在握。丘方绝他们渐渐不敌落了下风。文浩然、赵长沙和阿林保见岳停风自持游击将军,一味托大也不与他们打招呼,仿佛压根就没瞧得起他们。直将他们三人气得七窍生烟,心想:你小子只不过是个杭州府城的武威营游击将军,便自以为是,连我们大内高手也不放在眼中,真是岂有此理。阿林保自持满人身份,自以为高人一等,心想:这天下都是满清的,你一个汉人将领也敢放肆。他可不管你是什么游击将军,只要不合他心意,便出手动拳。他不去攻击丘方绝他们,而是出拳击向岳停风后背。岳停风前有强敌,不料背后有人偷袭,而是劲风不善,看来是个强敌。他并不知后面偷袭他的竟是大内四大高手之一的阿林保。是以他双手回旋,反掌向后打出,用上了十成功力,是要一招毙敌当场,因为他最恨别人使下三滥手段偷袭别人,可是他却恰恰忘了自己也曾偷袭过别人,只不过在他看来偷袭别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反之别人就不可以!
他的双掌和阿林保实实在在打中,只听蓬地一声巨响,强大的掌风竟将两个人身上衣服震飞,碎衣飞了一地,两个人都赤着肩臂,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些尴尬。当下众人见状几乎要忍俊不禁笑出来,当世的两大高手竟出此丑态,如若传扬到江湖,岂不遗笑大方?这岳停风和四大高手虽当年在紫禁城见过一面,但是印象深刻。岳停风也是个火爆脾气,有时连提督大人也敢顶撞,他又岂能受这气。他恨声道:“大人,几时也学会暗地害人,这手段可不怎样光明正大,如若传将出去,于大人名声有损啊!”他说这话不紧不慢,含沙射影。阿林保拱手笑了笑,说道:“彼此,彼此。人在江湖走,那有不挨刀。只是在下从来对待那些傲慢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从来如此。”
岳停风一时气恼,但他知当务之急不是自己人相互仇杀,要一致对外,他笑道:“好好,算我失礼,现在咱们要擒拿逆贼,可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阿林保道:“好,我去追拿适才逃跑的逆贼。”他指的自然是傅传书和赵碧儿。
岳停风挥掌向上官致远和赵风铃攻去。因为此时的丘方绝委顿在地,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上官致远和赵风铃二人战不下岳停风。时间一久,便落了下风。岳停风看准时机,左掌拍出向上官致远攻去,赵风铃便来相助。岳停风左掌中途变招,回旋而过,啪地一声将她拍翻在地。上官致远见赵风铃被岳停风一掌拍翻在地,不知伤的怎样,便跃身而前,要查看伤势。正所谓关心则乱,他竟忘却了大敌当先,怎么可以儿女情长。岳停风才不管你什么儿女情长,双掌如排山倒海重重拍中上官致远后背,只听喀地一声,上官致远脊骨断折,痛得晕了过去。岳停风吩咐下人将二人绑了。文浩然和赵长沙负手背后看这岳停风,并不下场,他二人不屑此虚名,让他姓岳的去领赏吧!反在四大高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区区一个游击将军能耐我何?
院外走进一人,左手拿着傅传书,右手是赵碧儿,两个人均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一进院子便将二人丢在地上,道:“将这两个昆仑派逆党绑了。”原来傅传书终究初出江湖,涉事不深,武功资历那是阿林保的对手,所以手到擒来,毫不费吹灰之力。岳停风见大功告成,于是他们便回皇帝驻跸行车袁面见皇帝。
三日后,杭州武林门外码头运河之上有三艘大船,扯起风帆向北行进。看似普普通通的船,实则不然,中间大船之上坐着是当今嘉庆皇帝,后面船上是丘方绝、上官致远、赵风铃、傅传书和赵碧儿。这时赵碧儿看着船舱板壁,痴痴想着心事,她心系袁承天的生死,如果说他死了,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如果他大难不死,却为何至到现在还见不到他,他如果活着一定会来搭救我们。一时间愁肠百转,愁绪满心头,思念一个人太苦太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感同身受,却原来:思念本是心中魔,放不下的是执念。
嘉庆这几日都不高兴,因为他得知大内四大高手的铁丹青竟败在一个年轻后辈手中,便心中有气,心想这小子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打败朕的四大高手,后来听说葬身药王庙大殿中,便觉遗憾,不能见一见这个卓而不群的少年人,深以为憾事。夜深了,船行运河之上,两岸可见垂柳花开,两岸人家大屋中炊烟起,隐隐听到歌唱声音,似乎一片太平盛世。他的心中开郎起来,想起自己君临天下以来,除奸臣,赈济百姓,此次瘟疫大行天下,更是拔巨款赈济天下的灾民,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汉人反清复明,难道他们以前的皇帝便好么?为什么这天下我们不可拥有?他不明白,所以有时候也会失去温和本性,对臣下声色俱厉,让大臣们战战兢兢,害怕皇帝一怒之下杀了他们。可是他却不知道臣下见到他有时都说着言不由衷的违心话,因为那样不会得罪皇帝,否则的话便有杀头之虞。虽然忠言逆耳利于行,良口苦药利于病,可是谁又会说那逆耳之言让皇帝龙颜大怒,惹下杀身之祸。
嘉庆俊逸的脸上显出愁容,帝王家也有不为人言的伤心事。他这次南行,一为天下瘟疫,督察各地官员用心救济灾民;二为了复明社的逆党;三为了一位绰约如仙子的汉人女子,虽然祖宗有法,满汉不通婚;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痛苦,虽为一国之君,也有情不得已的时候,心仪的女子如果今生不能拥有,那么还要这天下何用?可是他这想法却不敢说出口,更加不敢让太后得知,否则那可要掀起一番大风波,所以他借此次南行,在杭州城找到了那位当年自己还是太子时结识的女孩子——上官可情——也就是上官致远的侄女,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上官家族和赵风铃网开一面的原因,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容忍别人如此妄意所为,与朝廷作对。
上官可情天生丽质,肌肤逾雪,性情温和,一派江南女孩特有的吴侬软语,让人一见不能忘怀。嘉庆站起身来,推开一间舱门,灯光之下只见舱室中坐着一位如花美人。她见嘉庆进来,便要施礼。嘉庆一手托住,笑道:“可情,你不要这样。我顶讨厌别人见我如同耗子见猫,瑟瑟发抖。”这女孩子扑哧笑了出来,道:“你真会说笑话”。嘉庆道:“我见你有时愁眉苦脸,你为着什么?可以告诉我么?”上官可情道:“皇上,我老早便知道我家二叔与朝廷叛逆来往,我劝他不要与他们交往,迟早要出事的,可是他总是不听,现在我只求皇上对他网开一面,不追究死罪。”嘉庆脸上愠色道:“你还叫我皇上。记住以后私下不要这样叫,否则我可恼了,叫我永杰。”上官可情诧异道:“永杰?”嘉庆道:“怎样?我给自己起的汉人名字,好听么?”上官可情看着嘉庆一派天真烂漫,小孩子心性,不觉心动,原来他还是原来的他,并没有因为做了皇帝而孤僻自傲。
船行河上,木桨划动,水响哗哗。舱中两颗心的碰撞,让他们情不自禁地靠在一起,不因各自身份差异而疏远。上官可情看着嘉庆俊逸的脸,玉树临风的模样让人心动,那种岳峙渊嵉的气慨又让人生敬。嘉庆用手抚摸可情长发,幽幽说道:“朕知你二叔罪在不赦,可是念他忠肝义胆,朕可以原谅他,免他一切罪责,免你们上官家族株连之罪。”上官可情道:“多谢皇……”她忽而感觉不对,忙改口道:“多谢永杰。”嘉庆道:“大恩不言谢。”灯光摇曳,两个人,两颗心相拥,也许可以温暖这个世间。
船上侍卫都休息了,船靠在一处码头,并未通知当地官府,因为嘉庆不愿多所招惹,惊动地方,所以船在码头停靠,任谁也不知道这船上竟有当今天子,否则当地官员可要喧天啰鼓地迎接了。月挂在中天,碧空如洗,一切都安静。嘉庆所在的船上因为有四大高手,所以便放心而睡。铁丹青早已恢复了本来功力,其余三人决口不提药王庙中的事,以免让他难堪。饶是如此,铁丹青也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行为有亏。嘉庆并未责怪于他,他知道铁丹青也不想的,可是已经那样了,又何必埋怨,那样只会徒增烦恼,于事无补。他自然懂得这道理,所以好言安慰,这铁丹铁见皇帝非但不责罚自己,还好言以之,那真是感激涕零,誓以一死报知己,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夜深沉,星月被乌云遮蔽,难见光明,已是三更天,船夫和船上的看夜侍卫都有些困倦,朦朦胧胧入睡,仿佛一切归于平静,只待明日破晓黎明。也许黎明前最是黑暗,夜空沉沉仿佛不一刻便要下雨。船离杭州不过二百里地,只所以如此缓慢,嘉庆皇帝只为多看一眼这江南无限美好风光,看看西湖的青山碧水,忽又想到岳武穆的墓冢。他今次南行,也悄然拜谒这位汉人大英雄,只可惜生不逢世,遇到昏庸君主,难以施展平生抱负,身死风波亭,徒让后人扼腕长叹。他想:如果这世间有这样大英雄,为朕所用,何愁不灭反清复明的逆贼。他想得是很好,可是世上真正有骨气,有担当的汉人中的大英雄岂能为他所用。只可惜他永远不明白汉人自古以来以为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毁去;可是满人入关,占有天下,便将汉人男子剃发易发,当时多少文人不肯剃发易服,以至人头滚滚,血流漂杵,江山易色,这样的国仇家恨但凡有血性的人又岂能忘却!
他没有国破家亡的经历,没有身为奴隶的感受?有的只是风花雪夜,有的只是万人称颂,他没有百姓的疾苦,不知生而为人,活在世上,何其艰难?为了生存,为了活命,底层的人啊!只有苟活,也许此生看不到光明?不错,自从他君临天下,兴利除弊,极大缓和了满汉民族之间的矛盾,可是这只是表象,暗地里却暗流汹涌,此起彼伏。也许终于有一日暴发。他身为皇帝,在他认知观念中虽没有满汉之别,对汉人臣子宽大为怀,可是朝中满人官员却处处排挤汉人官员,他身为皇帝也不能一味斥责自己的大臣,而去为汉人说话,有时也难,觉得当皇帝好难,有时真想抛下九五之尊,归隐山林,不问红尘!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不可以,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岂能断送自己手里,只有勇敢面对挑战。因为在他心中有个不死信念:勇者无惧,永不言败!
忽然水花四溅,一个身穿水靠的黑衣人悄然爬上船来,只见他坐下来,除去水靠,露出本来面目,星月微光下可见是个英俊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袁承天;那日药王庙大殿被文浩然轰天雷炸塌,当场众人都以为葬身其中,可是谁也没注意到大殿倒塌之际,尘土飞扬中一个瘦小身影如燕子投林一般,快而迅捷地隐入一棵茂密的槐树之上。因为当时都关心当时双方的战斗,任谁也没有注意到袁承天从大殿中逃脱。他隐在大树之上,并不出手,因为他知道敌众我寡,不可以轻举枉动,否则非但人救不了,反而会搭进自己,于事无补,所以他一路跟踪,伺机搭救他们。
他下到船舱,透过船舱上的窗户看到室内坐着赵碧儿,只见她悴憔了许多,在这不见光明的船底压抑让人气闷,心情自然也好不到那去,所以便郁郁寡欢。袁承天见她一脸愁容,便欲破门而入,但是当他目光落在碧儿的身上铁锁便没有行动,因为自己身边没有吹毛断发的利刃,所以就算闯入也是无济于事,所以便没有闯入,心想:自己只有一路跟随,待到了京城,再飞鸽传书给师父,让他老人家再做分晓不迟。他想了想自己该当如何隐匿在船上,他四下看了看,只见船舱一侧歪着一位船夫小哥,头上戴着斗笠,年纪与自己相仿,便计上心来,点了他穴道。他游过河去,将这船夫小哥安置在一户农家,两个人衣服换穿一下,心想好了这样可以一路跟随碧儿他们一行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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