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2 / 2)
巷子里每一处院落都看起来很拥挤窄小,唯一一处看起来宽敞点的宅子就是这间鬼宅了,前三后三的布局,奈何常年没人居住,房顶和墙头都是荒草。黑漆大门也晒掉皮了,但门上还残留着些许没掉干净的门神画像,旧纸已经黄泛黑,只分辨一点点痕迹。
崔桃还在大门边看见了一些焚断了的香,以及一些贴过黄符纸的痕迹,不过今是一张完整的符都看不见了。
开封府为了保护现场,给大门上了锁。崔桃带了钥匙来,开锁之后,随即推了一下大门,发现推不开,门竟然从里面被闩上了。
王四娘和萍儿跟在崔桃后,本来就因为鬼宅的传说觉有些惊悚,今一见门居然推不开,吓都缩紧脖子。
俩人不约而同地瞪圆眼,尚且不这宅子吓不吓人了,只瞧她俩人的样子倒是吓人。特别是王四娘,还涂着额黄,画着泪妆,殷红的嘴唇一歪,让人见了精神不禁为之一震。
“这门是从外面锁的,里面为什么闩上?这大白天的,不也闹鬼吧?”萍儿有点怕怕的,揪住王四娘的衣袖。
王四娘也怕怕的,回揪住萍儿的衣袖。
王四娘感慨己纵然强体壮,武功高强,有拔山河的气魄和胆量,还是怕鬼啊啊啊……鬼是人永远打不过的东,谁不怕!谁不怕算谁厉害!
崔桃跟王四娘要了匕首,透过门缝,用匕首将里面的门闩弄开了。
“老大厉害!”王四娘边接回匕首,边用颤抖的嗓音夸赞,然后跟崔桃商量,她和萍儿能不能在外等着。
崔桃应承,随即就进了宅子。
王四娘和萍儿在宅子外面不安地大眼瞪小眼,突然一阵风从街上扫过,凉飕飕的。
俩人不约而同地跟上崔桃,她们终还是觉跟在崔桃后比较有安全。
院里的荒草都被踩踏过了,毕竟这里刚发生过凶案,开封府的衙役们按规矩都细致搜查这里的每一寸地方。
据现场的勘察记录所记载,尸体就在正堂内发现。
昨天,有几名少年要来鬼宅壮胆子,虽然说是壮胆,他们还是选择了白天来壮,可见胆子确实不大。结果爬进宅子里后,一推房门,几名少年就看见脸上有俩血窟窿的被害者躺在正堂的地中央。可以象当时几名少年受惊程度有多厉害,估计他们几人这次算是彻底‘壮’破胆了。
今在正堂的屋地上,还可见到有点点斑驳的血迹,为明显的滴落状,量不多,凶手应该就是在这里割舌,挖了死者的双眼。
萍儿和王四娘看到地上的血,不禁起尸房里被害者那副凄惨的死状来,再配着周围这阴森森的环境,俩人彼此靠近了。总是吵吵闹闹的两个人,今前所未有地亲昵地紧贴在一起过。
这宅子院子铺着青石板,瞧不见有脚印的痕迹。但屋子里灰尘比较厚,可分辨遗留下来的只有一种脚印,尺码在十寸二左右,大概属于男性的脚印。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从尺寸上来说大概率属于男性,但不排除有人小脚穿大鞋,或就是有个别女人脚大。
因为现场只遗留一种脚印,并且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因而初步断,鬼宅应该不是第一凶案现场,而是抛尸现场。运尸是否辅助了工具,不而。
根据尸表尸斑的情况,估算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凌晨天亮之前。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在昨日正午日头正盛的时候。
崔桃倒不觉凶手在太阳东升刚好天亮的那段时间运尸,在别的地方,这时间可能各家各户还睡着觉没起床。但在大雨巷,这正好是住户们最活跃的时候。
果凶手选择在这个时间运尸,非常容易被察觉。反而是在天大亮之后,上午大家都做工的时候,大雨巷内沉静连落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崔桃接着走遍了鬼宅的每间房,屋子里尚还残留几件残破的家具,大多数都空置了。门窗的糊纸都破了,有一处朝东的墙还裂了个大缝。宅院里的两棵泡桐树枝桠古怪地伸展,叶片宽大,长很茂密。也不道是不是这巷子里的土质好,崔桃发现巷子里的树木长都挺高大茂密。
“咱们可以走了么?”王四娘和萍儿互抱着一起走路,还是觉这里阴森不舒服。
崔桃正点头之际——
铃!
玲玲!
玲玲铃!
正堂方向忽然传来铃声。
“啊啊啊啊啊……”萍儿先叫声,王四娘在萍儿的带动之下也叫起来。
崔桃本没怎样,倒是被这俩人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崔桃当即要去前院查看,王四娘赶紧给崔桃递上匕首。
“用不着,要是鬼,这玩意儿杀不了。若是人,一不小心把人杀了,我还担责。”崔桃从地上捡了两块碎瓦,径直去了。
冲到前院,见一位着黄袍的道士,正手摇着铃铛,挥舞着桃木剑,木剑上还插着两张符纸,看起来像是在驱鬼。
崔桃随即看清楚这道士的样貌,竟是三天前她特意请去给胡连枝超度的名道——无忧道长。
无忧道长念叨着两句咒语,桃木剑一晃,剑上的符咒燃起来,随即一抖剑,燃烧的符咒从剑滑下,落在地上。
王四娘和萍儿随后赶来,见竟然是一位道长,突然松了口气。俩人也没之前害怕了,好像突然找到了靠山一般。
无忧道长转头扫向王四娘和萍儿的时候,眼睛一瞪,随即又看到崔桃,那瞪圆的眼睛才恢复了常态,似乎才确认她们三人是人。
“不到在这遇到了崔娘子。”无忧道长收了桃木剑,踱步过来跟崔桃礼貌地打招呼。
“同不到。”照理说这里是开封府的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该入内,崔桃问无忧道长可是受了开封府的邀请。
“贫道愿前来驱鬼除魔。”无忧道长道,“近两日贫道见城中不少百姓因这鬼宅惶惶不安,危言越来越甚,才来此。”
“原来您就是无忧道长,早听说道长的大名,今日见果然不凡!”萍儿听说无忧道长的份后,马上崇拜地给他见礼。
王四娘不道无忧道长是谁,小声问一嘴。
萍儿赶紧跟边的王四娘介绍,无忧道长是东京地界最有名术最高强的道长,但凡遇到什么鬼怪麻烦,只要能请他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道长所炼制的丹药也是延年益寿,效用奇高,所以大家都十分崇拜道长,觉他比神仙还神。毕竟有事儿求神仙,神仙不搭理,求成了无忧道长,麻烦事儿立马就能解决了。
“这么神?”王四娘惊叹。
无忧道长谦虚地笑了笑,“萍娘子谬赞了,贫道才疏学浅,还需多多精进。”
“道长太谦虚了。”萍儿忙道。
“呦,这里还挺热闹。”赵宗清下了马,将马鞭甩给随从,大步走了进来。
无忧道长忙询问赵宗清何故来此。
“本寻你切磋道,听你的小徒孙说你在这,我也来见识见识这鬼宅什么样。一旦我运气好,碰见鬼呢。”
赵宗清说罢,转眸好奇地打量一番宅子的环境,目光随即落在了正堂地面的血迹上。
“崔娘子不易呀,这里可不是一般女子敢来的地方。”
崔桃礼貌地颔首,权算回应赵宗清了。
赵宗清特意看一眼崔桃,“我发现你从道我是宗子份之后,对我态度格外拘谨。”
“份有别,当此。”崔桃应道。
无忧道长笑了笑,“倒不必此,他不拿架子,也从不拿份压人,我们这些道士与他相处,讲什么都随意的。”
“的么?”崔桃好奇看向赵宗清。
赵宗清笑着点了下头。
“这里是案发现场,还请二位不要久留。”崔桃伸手,示意二人去。
无忧道长:“……”
赵宗清:“……”
众人去后,崔桃关门,将院门重锁上。随即听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众人这时候都安静了。
崔桃隔着门缝朝里看一眼,说道:“是门闩,该是哪里坏了,己滑动。”
赵宗清扯起嘴角,倒也不多言,招呼无忧道长随他一起走了。
崔桃目送他们二人离去之后,伸手点了一下王四娘的额头,结果沾了己一手指的额黄,还用帕子擦。
“萍儿怕也就罢了,瞧不你也怕,以前不是挺胆大的么。”
“以前胆子大不怕死,那是觉活着也没多大趣儿,谁敢让我憋气,我就让谁不好过。亡命徒么,都是这么个亡命。”王四娘锋一转,“但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萍儿好奇问。
“跟着老大混之后,越发觉活着的好处,有滋有味的,不舍死,所以惜命了。”王四娘拍拍己的胸口,“我好好珍惜己,毕竟这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我没吃过,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我没吃够。”
萍儿一听,忍不住笑起来。
崔桃也笑,拍了拍王四娘的肩膀,赞她感悟深刻。
“在慢慢的岁月长河中,你发现什么都变迁,心苍老,唯独美食让你热忱不变。”
民以食为天,只要守住对吃的这份儿热忱,就不丧失活着的基本快乐。在此之上寻找其它快乐,那就快乐了。
赶上晌午,三人吃完午饭折返开封府。
崔桃不韩琦是否用了午饭,给韩琦带了柳八娘家的薄皮春茧包子,数她家这种包子最好吃,皮儿薄,有糖馅、肉馅和素馅的,每样来两个,口味齐全,吃着方。
崔桃也没避讳王四娘和萍儿,就告诉他们这包子是给韩琦准备的。
俩人居然半点没多,纷纷附和崔桃是应该照顾关心一下韩推官,卖人情嘛,多卖点大家以后在开封府就可以放肆地横着走了。
三人在抵达开封府后门之后,分两路走。王四娘和萍儿回荒院,崔桃则去找韩琦。
崔桃在半路遇到两名衙差,就见俩人凑一起悄悄嘀咕什么,崔桃隐约听见二人提及‘韩推官’,以为是断袖的事儿遭了他们议论,将二人叫住,问他们二人讲什么。
“崔娘子还不道吧?”
“道什么?”
“外头都在传韩推官前两日抱着一少年,断袖了,实则是谣传——”
“哦?”崔桃示意二人继续,显然俩人没说完。
“那根本不是什么少年,是一女子,还是咱们开封府的。”
崔桃接着看二人,让他们痛快把说完。
俩衙役往日都曾品尝过崔桃做过的美食,也都觉崔桃不是外人,倒是对她不避讳。
他们看看左右,先让崔桃保证不乱传,才悄悄告诉崔桃:“是张娘子,张稳婆的内侄女。”
“谁乱讲的?”
“哎哟,这可不是乱讲,张娘子认了的。”衙役道。
崔桃点了头,打发那俩衙役可以走了。她再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见张素素一青衣青幞头的打扮,现在她面前。
崔桃瞧张素素这种时候竟是这副打扮,不禁眯起了眼睛。
“崔娘子,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谈谈么?”张素素一脸严肃认地问询崔桃。
“谈什么,你有什么见不人的,非要私下里说?”崔桃不客气地反问。
张素素忙问崔桃是不是听说什么了,让她千万别信那些传言。
“我不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事上,直说你的目的。”崔桃道。
“我今天穿这是凑巧,谁外头谣传那些,有人问我。我故意含羞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让他们误了。”张素素坦率承认道,随即跟崔桃再三道歉,并告诉崔桃,其实她早就道崔桃跟韩琦在一起了。
崔桃不禁嗤笑一声,发现事情似乎往“有趣”的方向发展了。
崔桃直接带着张素素去了荒院,那里是她的地盘,且有王四娘和萍儿在,她们都一站在她这边说,倒不怕有什么人妖使诈。而且她之前还正式跟张稳婆说过,她拒绝收徒张素素的事,目的就是为了把矛盾摆来,让别人道她跟张素素关系没那么好。
张素素跟着崔桃在凉亭内坐下,小声跟崔桃道:“崔娘子放心,这事儿我谁都没告诉,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崔娘子。”
“说你的。”崔桃继续听着。她跟极品的脑回路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需要了解一下对方的奇葩。
“外头人都瞧不起咱们验尸的。韩推官人是不错,崔娘子也配上他,只是这上俗人太多,韩推官也免不了顾忌这些。他一直吊着催娘子不肯许诺婚事,是不为。我这样做是抛砖引玉,逼韩推官往前走一步,让他肯下决心娶崔娘子进门。不然他这事儿若不澄清,就认下我了,我这人他肯看不上的。”
“绝了。”崔桃佩服地点点头,赞许张素素这做厉害,“牺牲己的名节,来毁我和韩推官名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帮崔娘子。”张素素忙站起,慌张地跟崔桃解释,“毕竟韩推官那样的人物,不有多少高门的貌美女子惦记呢,男人的情意常此一时彼一时,我这样做是为了帮崔娘子尽快下婚事,好了崔娘子的心病啊。”
“你连我的心病是啥都道了?有何凭证,拿来看看。”崔桃反问。
张素素哽住。
“我还说你的心病就是,故意算计韩推官,强逼他娶你呢。”崔桃道。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韩推官也不可能娶我,他是还跟崔娘子一起白头偕老的。”张素素直摇头,表示她对韩琦绝无半点旖旎心思。
“随你怎么说。”崔桃声音散漫,不以为意,“反正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你己闹来的事儿,你己都兜着。”
本来断袖谣言的事儿,只要没那么多人提,过两天就散了。再说俩男人抱一起,是分别时深情了点,又能怎样?这要是算个事儿,杜甫的《冬日怀李白》、《春日忆李白》、《天末怀李白》、《梦李白》可怎么讲?
张素素支支吾吾:“那我、那我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么?我好心办坏事了?”
崔桃见张素素这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哼笑道:“不管你是帮忙而不小心犯了蠢,还是假帮忙,我都不领情。我说过,果有人妖,我是斩妖除魔的。张娘子显然没听进去我昨天的。”
“我这就去澄清!”张素素慌张告辞,往外跑了几步之后,突然驻足了。
崔桃随即望过去,见韩琦正带着王钊等人直奔荒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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