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1 / 2)
崔桃沐浴更衣之后,神清气爽,先休息是不大可能了,毕竟案子没审完,总叫人不放心。
崔桃刚出院子,公堂那边就来人找她了,说是便铁证摆在面前,那云淡也是一声不吭,拒不招供。又因其藐视公堂,嘲笑官差,略用刑逼她,却不知为何,那些刑具用在她身上就跟挠痒痒样,分明应该是很疼的,她却好像一点不疼一样,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大家都没见过这种犯人,韩判官新上任更是没见过了,便吩咐小人请崔娘子过去瞧瞧,这人到底是真疯了是假疯了?”
崔桃至公堂,便见云淡发髻凌乱,衣衫带血。她此刻的状态却正如衙役所言的那般,疯疯癫癫在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地面,乍看她眼睛不眨一下,似乎些呆滞,但细看她那眼神儿,透着几分蔑视的嘲讽劲儿,显然人并没真疯。
韩综正发愁该如何审下去,这正常用的招数都用完了,却都没用。若此刻退堂等来日再审,给了云淡一夜休息和缓的机会,又怕明日在公堂她更会耍新花样。
韩综发现这在开封府为官,真不如在家做二郎自在。在这里,样样事都要按照律法来,循规蹈矩而行,不给你擅自施展的机会。这对付人的狠手段,韩综不是不会,但却没哪一招是正大光明的,所以这会儿他又没招了,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自己新官上任的诸多无奈。
崔桃的到来,令公堂内所人的眼睛都亮了分。因为凭崔桃贯表现出的能耐,所都知道,如果这事解决办法的话,在她这。
“听说你不招供?”崔桃问云淡。
云淡眼珠儿一动不动,死盯着地面。
“交易果然不算数了?”崔桃问。
云淡眼睛是不动,左嘴角却撇起来了,发出一声嗤笑。
“既然交易作废,”崔桃起先话语缓缓,随即话锋转,“韩判官又何必仁慈,便对张乐用刑,夹棍、烙刑等等轮番上,他年轻细皮嫩肉的,必然受不住,便一直用刑到他肯交代出他伙同云淡一起犯恶的罪行为止。”
韩综恍然反应过来这招多妙,蛇打七寸,对付人也直击其要害,云淡的害就在张乐身上。韩综不禁感慨自己到底是新手,因初次上堂觉得生疏便思虑颇多,竟把重之处给忘了。
“极是!”韩综立刻就下命。
“不——不能作废,别让他来!我招!”云淡眼珠儿终于动了,她摇晃着脑袋,随即抬头,红着眼睛怨憎地看向崔桃。
崔桃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个人在外头瞧‘热闹’。
之前在梅花观的时候,崔桃问过云淡,她的那副疯癫嘴脸是否被张乐瞧过,云淡转移了话题,没有直接答。崔桃觉得她在刻意回避,云淡在张乐面前该是伪装了,不然心性纯善的张乐是有多傻,会愿意为她这种疯子顶罪。
崔桃让云淡先交代那些被她杀的受害者,都葬在了哪里,如齐氏、南宫氏。
云淡愣了下,惊讶地望崔桃眼,哼笑着扯起嘴角:“想不到让你猜着了。我本来答应交易后,就要立刻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的人嘴贱非招惹我!我平生讨厌的就是烂嘴瞎说的人!
哼,不知为何世上总有这种人,嘴巴贱,瞎了眼,瞧不清事情全貌,便凭己所想口吐乱言,胡乱造谣。更有那许多不长脑子的,不问真相,不论真假,人云亦云,生生逼死了事者!”
“地点。”崔桃不想她这些谬论,只强调重点。
云淡一脸不爽道:“观后树林,我常打坐之处。”
衙役当即领命前去梅花观,通知留在那里的衙役挖掘。
“你共杀了多少人?”崔桃问。
“真把我了疯子不成?也就你说的那两个,加上鬼宅的。”云淡说话的口气随意,好像她一共杀了四人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崔桃没有打断她,让她继续交代杀人动机。
齐氏是云淡杀害的第一名被害者。
时与齐氏在观内同住的人中,名叫孙香的女子,年芳二八,容貌极佳,虽算不上倾城美人,但在梅花观内绝对算得上姿色最好的个。孙香原本随母来京投奔亲戚,不想亲戚没找到,母亲却病故了。为了给母亲治病,孙香花光了所盘缠,然后又典当了衣物首饰,买棺葬母。因此她没了钱财,便来梅花观求助。
孙香因容貌好,性子也讨人喜欢,在梅花观中人缘很好。领活计的时候,大家也都让着她,只让她做轻快的活儿。齐氏却看不惯,几次刁难孙无果之后,她便造谣说孙香其实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跟过七八男人了,身上花柳病,说她母亲是做鸨母的。
话是暗中在传,女人们中真不乏有跟齐氏一样,嫉妒孙香美貌的。后来这谣言传来传去,就像真的样,渐渐就有人疏离了孙香。人带头,便越来越多人跟着。更有人说,谁是跟孙香好,向着孙香,那必然跟孙香样性本淫。
等孙香起初发现不理会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不懂为何,后来终于知道缘故,急得解释却没人信。孙香便跑到观后的林子里偷偷哭,由此就被云淡发现了。
同样是姓孙,也同样是因为谣言被人欺辱,这哭声令云淡不禁就想起来她婶子孙寡妇的凄惨来,天夜里她便发了噩梦,梦里全都是孙寡妇自尽那夜声音凄厉哭着喊冤的场景。
至此,就不得不先追溯云淡跟孙寡妇之间的过往。
云淡在家里排行三,前面还大姐、二姐。她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好容易从鬼门关熬出来了,却再不能再生育。所以云淡的父母都把云淡当扫把星,觉得因她不祥,才害得他们夫妻没了儿子缘,绝了后。
云淡因此从小就不被父母待见,只能吃家子剩下来的饭菜,穿最破旧的衣服,稍微长大些,干的活儿还比两位姊姊多,会时常因父母气儿不顺遭挨打。她在正长身体的时候,从来都吃不饱。
孙寡妇因瞧云淡可怜,直偷偷照料云淡。见她伤了,就买药膏给她涂;见她饿了,就给她做肉渣的烧饼给她吃。孙寡妇自己都不舍得吃带肉的烧饼,先紧着云淡长身体。
孙寡妇受冤自尽而死的那一年,云淡十四岁,父母正急着随便把他嫁出去。本要找的那户人家,儿子点呆傻,所以不用他们赔多少嫁妆。是孙寡妇出面说情,主动出钱给云淡添嫁妆,让云淡父母找了户正常人家的勤快儿子结亲。
于云淡而言,孙寡妇是比母亲还亲的人,是她活了辈子对她好的人。
事发那一夜,听到孙寡妇喊冤的哭声,云淡本想去找孙寡妇,却因父母之前的警告,怕被挨打,就没敢去。时她就靠在窗边,听着孙寡妇哭喊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本想着等天亮了,她再去看婶娘,告诉婶娘她永远相信她。可是等第二天她跑去的时候,却见往日对她最好的婶娘,身体摇摇晃晃地悬在梁上。
“从那之后,我就日日噩梦,我后悔那晚自己没能及时去告诉婶娘,我相信她无辜,我会想办法偷偷救她出去。婶娘是觉得所人都不信她,所人都不帮她,连直受她照顾的我都没信她,她绝望透了,才会选择自尽。”
云淡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就像是个普通伤心的女子,全然没之前表现地那般又疯狂又戾气。
“张乐是婶娘留下的唯一骨血,我像婶娘年照顾我那样照顾他。时我爹娘非逼我嫁人,我便拿了婶娘给我的嫁妆,偷偷离家出走,来了梅花观出家。每年我都会留送袋钱扔到他舅父家,等他年纪大些了,能跑出来玩儿的时候,我便每隔两三天就会去看他次。”
云淡是看着张乐长大的,直很好地照顾张乐,给张乐偷偷带所他想要的东西。张乐也是因为云淡的照顾,才想要做个和云淡一样能够普济众生的出家人,故而才坚持出家为道。显然认为云淡在普济众生的这个看法,是张乐从自己的角度理解而出。
“他从不知你杀人?”
“不知。他倒是知我怀疑无忧那狗东西可能是当年婶娘之事的祸首,三劝过我别冤枉错了好人。告诉我或许无忧只是因为他们同乡都姓张,多少挂着些亲戚关系,又瞧他身世可怜,才对他多照料。”
提到无忧道长,云淡恨意的浓厚,说话依旧会咬着牙。
云淡杀齐氏的动机,就在于孙香的受冤令她想起年的悲痛,她忍无可忍,便择机将齐氏骗到观后林子里,欲动手掐死她。不料遭齐氏反抗,俩人在厮打过程中,云淡将齐氏摔到在树干上,令其折断颈骨窒息而亡。
时云淡的脑海里顿时有种好似为孙寡妇报仇的畅快感,接着就想到了挖眼割舌……
云淡便顺手拿了雕木人的刻刀,将齐氏的眼睛挖了出来,割了舌头,才将齐氏的尸体埋了。随后还做了法事,确保齐氏魂飞魄散,不会找她报仇。
杀南宫氏,也是跟齐氏差不多的理由,也用了跟杀齐氏一样的杀人手法。在碰到南宫氏的事儿之前,云淡本本以为自己初只是一时冲动,不会动杀欲,可当她刚巧听见南宫氏跟人背地里嚼舌根子,猜测云风道长乱做丹药可能是骗钱的时候,她便越发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这人若不除,她便会满脑子荡婶子死前的惨叫声,不管做什么事都浑身不舒坦。愧疚感会沉甸甸地挂在心头,直至把人弄死了,才算渐渐减轻,消散了。
接下来,就到了鬼宅挖眼案的尹氏邵氏。这二人却是彻底惹恼了云淡。
自张乐为道之后,云淡还是会偶尔跟张乐见面,问候照顾张乐番,给他带他喜欢的木雕小人儿,买他爱吃的点心等等。
可不巧,日她跟张乐在观后树林见面的时候,被尹氏和邵氏瞧个正着。二人贪财,便以此要挟云淡,她偷道观三十贯香火钱给她,然要给她可以通兑的交子,轻便容易拿。云淡负责管梅花观的账目,而梅花观的香火一直不错,她在外做法事也赚了不少钱,拿出这些钱来对于云淡来说,确实容易。
可邵氏偏要拿一句‘你若不给,我便把你跟小道士有私情的事宣扬的满天下皆知’,威胁云淡。
“你们说说,她们这不是找死么!”
云淡岂能让她们失望,她先假意应承了邵氏,后约邵氏尹氏在观后树林见面,她先杀邵氏,随即打晕了尹氏。
云淡之所以没同时杀两个人,是因她不可能同时运送两具尸体去汴京,便先留尹氏在账房内。账房只有她一个人能进,钥匙只有把,她会每日给尹氏灌碗昏睡汤,令尹氏不必闹腾。因观内那几日忙着给神君们过圣诞,云淡作为长老在脱不开身,才会在过了四天后才去处理尹氏。
她之所以没即刻处死尹氏,全然是因为她若早死,尸体腐臭,不便储存运送,肯定现杀现运才方便。
“现杀现运才方便?你说得可真是轻巧,那可是人命啊!”
衙役们看不惯云淡身为出家人,忽然如此凶狠屠戮,毫无怜悯之心。
崔桃:“我记得张乐承认杀人的时候说过,尸体在冰库存放会影响验尸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云淡的供述,基本上符合勘察的情况。张乐那边的嫌疑虽然接近于无,但的问题是需解释明白。
云淡忙告诉崔桃,张乐舅父有好友是县衙的仵作,二人时常见面吃酒事闲说,张乐那时常在旁凑趣,日子长了自然多少会知道些关验尸的事。
这情况当然会派人去查实。
随后不久,李才派人来报,他们果真在云淡平常打坐的地方,挖到了两具死尸,都已经化作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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