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棺(2 / 2)
只是白衣的圣所管事季佐面上罩了垂至胸前的珍珠面纱,虽说一身商贾的布衣,却依然显得贵气逼人。
而“西圣君”季佑虽然是黑衣,却外着玄色轻甲,头戴一鬼神头盔,脸也遮了大半,只剩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两兄弟的出现直接拉走了所有人的视线,直到他们过去之后,才发现皇帝的御撵也在后面缓缓前行着,只不过皇帝整个人坐在里头,连人都看不到。
沿街的人早就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但不妨碍有人还小声议论:“皇上是真不喜欢皇后啊。”
“对啊,只封了个贞智,前头不都十七八百个字的谥号么?”
“要不然怎么季氏兄弟千里迢迢赶过来,任谁自家主子被这么欺负,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说的是。”
“啧啧。”
“南面水灾还不知道咋办呢。”
“别想了,西方圣所肯定不会出了,这回就宫中自个儿掏钱吧,嘿!”
“那我们税又要重了?”
“你说呢?”
“嗨!都是些什么事儿!”
连老百姓都知道的道理,元以臻当然更清楚,所以他心情一直不好。
他并没有忘了南方的水灾,也早打定主意从国库里出赈灾的钱款,可谁料户部领了旨一去一回,国库就空了?!
他一时间都有些混乱了,是宫中太穷,还是他们要的赈灾款太多,怎的一下子就捉襟见肘的感觉?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自然只有加重赋税才能自救,但他偏不,且不说他做不出这种苛捐杂税的暴君,他也不想让西方圣所看了笑话。
前皇后在的时候有西方圣所做靠山,事事顺风顺水没错。可不代表没了他们,他就当不了这个皇帝了!
“北蝗灾,南水灾,沿海还有倭寇,还有北疆三十万精兵要养……”元以臻在车里掰着指头算,微微一皱眉,“多事之秋?”他一握拳,“她们来了都没好事,先人诚不欺我!”
每一个圣女驾临,世道总要动荡一下,不是这个要反,就是那里有灾,反正她是过来出钱出人让西方圣所捞一波名望走,殊不知在有心人看来,她们和灾星无异。
若不是圣女本人实在太讨人喜欢,早就来一个死一个了。
元以臻看着前方纱帐后的灵柩,内心又是狠戾又是复杂。他干脆拧过头去不看,一眼又瞥见地上乌央乌央跪着的百姓,又陡然揪紧了起来。
他的富有天下,是因为拥有他们。
可还有比他更厉害的,是那个季佐的富甲天下。
他看着前面一左一右仿佛没有任何防备的身影。,或许,这次是个好机会……
他的面前忽然一黑,是窗外有一个骑士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那骑士不仅在他窗前与他并排着,还伸进了一只手。
那手手背筋骨分明,修长白皙。
元以臻笑了,他握上去,摸到了那手的手心,有一层细细的薄茧。
“你不该来的。”他头靠着窗沿叹气。
“我必须来。”外面的声音果然就是萧若骐的,她穿了羽林卫的轻甲,微微画了一下眉眼,看起来宛如一个清俊的小生,她的神色凝重,盯着前面的季佑,“我不放心。”
元以臻不语,他被羽林卫的好手层层保护着,可是在萧若骐看来,竟然还不够放心。
两人握了一下手,就松开了,萧若骐继续驾马,走在元以臻窗外。
过了一会儿,眼见已经走出百姓环绕的地方,萧若骐忽然低声道:“以臻,这是个好几回。”
元以臻一震,他当即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因为这就是他方才脑中在想的:“不,不可。”他断然否定,“他们不可能没有准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可我派人查看了一下,他们二人确实没带护卫!”
“那也不一定留得住季佑,若只杀了季佐,让季佑跑了,你可知道会什么下场?”
“以臻!”萧若骐急起来,压低声音,“你可知半个月前季佑与王庭可汗见过面后,那可汗回绝了周围所有部落贵族求娶他女儿的请求?”
元以臻呼吸一滞:“他是想……”
“季佑根本没有诚心献上西疆,没有他镇守的西疆,就还是那王庭可汗的天下,他们西疆骑兵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咱们的将士,还是只能守在关内!”萧若骐道,“现如今季佑若给那可汗做了女婿,收回西疆,也就一句话的事。”
元以臻咬紧了牙关,他感到怒火不断冲击着他的头颅,可是心底却有什么东西死死的压抑着他的冲动,逼他冷静下来。
他回忆着,回忆着当初圣女带来西疆地图时朝臣山呼万岁的场景,回忆到若骐的父亲萧定与季佑对峙归来后的忌惮和谨慎,想到每次自己畅谈西疆时,群臣群情涌动的样子……
不,有一个人很冷静,一直很冷静,冷眼旁观,从不参与。
卓令吾。
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元以臻倏然冷静下来,他冷笑一声,在御撵中坐直了身子:“若骐,不要冲动,我们冲动了一次,不能冲动第二次了。”
萧若骐嗯了一声,再没有任何意见。
朕的朝中还是有人的,元以臻心想,总有一天,朕也要把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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