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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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衔看着云信之捂住眼睛避之不及的惶恐模样,沉默良久,终究还是重新拿了件衣服出来穿了上去。

殷衔“我穿好了。”

云信之却没看他,转头看向了孟北和孟西,问道“他穿了吗”

孟北孟西“穿了。”

云信之这才松开了手,强压着惊惧抬起眼来,目光格外复杂“所以其实你还是殷衔的妹妹你冒充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殷衔“”

殷衔深吸一口气“不是,我就是殷衔。”

云信之表情顿时更加复杂了,犹豫片刻,才道“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炼丹师,他还挺擅长各类修复躯体缺损的丹药,你试试,说不定能”

殷衔却笑着说道“信之,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吗”

没等云信之回答,殷衔便声音轻柔道“信之,三百年前,你知道我为何突然不告而别吗”

云信之叹了口气,看着殷衔夹杂着疯狂和欢喜的双眸,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为何”

殷衔似乎在回忆“因为,我被绝炎宗的宗主带走了呀。”

他口中的那位,便是上一任绝炎宗宗主。

“你知道吗天水灵根的修士,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绝佳的炉鼎体质,无论男女,均是被人行采补之术的最好对象,一次采补,可抵数月苦修,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呢”殷衔用指腹缓慢摩挲着自己的脸颊,“而我,正是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啊。”

云信之眉头一拧“采补炉鼎乃是各宗严令禁止之事”

“信之,你们剑修的世界,太光明了,”殷衔轻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修真界内,确实有一小处是亮着光的,而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污浊的黑暗所笼罩,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可能会有些什么,但除非真正进入那黑暗,否则,永远都想象不出,最极致的绝望是怎样的存在。”

殷衔说话的时候,语气时而欢喜,时而充斥着浓浓的恶意,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割裂成了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被硬生生地积压在了一起。

“上任宗主看中了我这个炉鼎,却又嫌弃我是男子,他采补过许多女性炉鼎,却只抓到了我这样一个极品的天水灵根,吃不下,却又舍不得扔掉,”殷衔此时已经彻底放弃了那诡异的女声,整个人嗓音暗哑,“可是呢,人类的创造力总是如此出众,在看似两难的问题之前,总是能够劈开一条全新的道路。”

殷衔扯出一抹笑容“他最终,选择将我变为女子。”

云信之声音艰涩“你”

“信之,”殷衔的目光格外奇异,“那段时光之中,支撑我活下去的,便是和你相处的那段记忆了,我当时在想,如果我能逃出去的话,我一定要去见你,无论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见到了你,一切都足够了。”

云信之沉默了。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殷衔的笑容却越来越大,语气也逐渐染上了无法忽视的欢喜之意“可是后来呢,我渐渐地感觉到了,作为女子的好,男人在陷入感情中时,都是愚蠢而懦弱的,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杀了上任宗主呢”

云信之道“我、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个丹师吧,他炼丹技术确实很好,断肢断臂都能再生”

殷衔轻柔地打断他“信之,我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我也很喜欢,我现在的身体,它是那么的美丽。”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信之,你喜欢吗”

云信之不答。

殷衔眯了眯眼“信之,你在可怜我,在同情我对吗那你为何不愿和我在一起我经历了如此之多的痛苦,你难道不愿意帮助我,补偿我吗”

“信之,你和我在一起好吗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你一点也不为我而难过吗”

云信之还未说话,一旁的云漠却冷声道“师父他并不欠你。”

殷衔不悦地扭过头来。

“殷宗主,感情之事不可勉强,”云漠快步走到了云信之身旁,“您若无事的话,还请离开吧,鸣悬峰是师父独居之所,想要参观剑宗,大可去其他峰头。”

殷衔目光阴寒,却很快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他轻柔地看了一眼云漠,又提起了那股诡异的女音,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似乎知道今日无法再继续下去“信之,我还会回来的。”

说罢,他就真的走了。

身后一直兢兢业业的执法堂二位弟子均是神情恍惚。

一时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们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过能进执法堂的弟子,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哪怕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该做的事情,还是会认真地做好。

殷衔离开后,云漠和斯然也很快回了临观峰,将这鸣悬峰的清净留给云信之。

一把年纪的也不容易,平平静静地生活了那么多年,突然间遇到这等事情,实在是需要好好静静。

而这件事情后,斯然也迎来了难得的宁静。

具体表现就是,殷衔终于不再定时来临观峰打卡了。

他一不来,整个峰上的空气都感觉清新了几分,斯然也终于能享受一下坐在树下发呆的美好时光。

发呆的时候,就难免胡思乱想一通。

如果那天殷衔在鸣悬峰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的过往确实遭受了不少苦痛,但就像云漠所说,云信之并不欠殷衔,这一切的痛苦也与云信之毫无关系,若是想用这个来逼迫云信之,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唉,感情的事,理不清啊。

还是单身好。

自恋也不错。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几日,全宗警戒令还未撤去,斯然总感觉这殷衔也差不多该离开剑宗了。

总这样住下去不行啊,小白鸟再胖下去就真的要飞不起来了啊

这天早上,斯然习惯性地出门看云漠练剑,刚一迈出洞府,眼前就急急地飞来了一柄纯黑的长剑。

墨剑悬浮在半空之中,斯然出来了后,它便格外急切地窜了过去,拿着剑柄一直蹭斯然的脸,剑身还不停地晃来晃去,和平日里撒欢的活泼感不同,倒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斯然不会剑语,看着墨剑在空中一阵胡乱狂舞,冰凉的剑柄时不时地往他身上戳两下,力度还挺大的,冰冰凉凉的一贴,在这夏天倒是种全新的体验。

斯然试探道“你的新剑鞘做好了”

墨剑猛地摇了摇剑柄,锋利的剑尖在地上急躁地一戳,戳出来一个深深的裂缝,它很少这般狂躁的模样,斯然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缓缓浮现上来。

“是云漠出事了吗”他听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逐渐加重,声音有点低哑。

墨剑整个剑竖直地上下狂舞了起来,地面上被它戳出一个个小洞,泥土四飞。

斯然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云漠在哪里他出宗了吗剑宗内应该不会有危险,那他是”

墨剑等不及了,剑身一横,飞速地贴上斯然的小腹,直接把他给横着抬了起来,整柄剑骤然腾空,疾速地朝着远处飞去。

斯然只觉得整个人瞬间离地数尺,被高空的冷风糊了一脸,他大脑空白了一瞬,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毫无防备被抬到高空的惊恐便占据了整个头脑。

“飞、飞低点”斯然缩着身子死死地攥着剑柄,心里头对御剑飞行仅存的那一点期待顿时消散一空。

墨剑载着他一路超速疾驰,带着残影冲入了鸣悬峰内,好在它还知道慢停慢启,落地的时候放满了点速度,才没让斯然五体投地般直扑而出。

斯然刚落地,就看到周围已然站了不少不少人,粗略看过去,多数都是剑宗长老级别的人物。

他们均是利剑出鞘,周身灵气涨动,双目警惕地盯向半空中悬浮着的殷衔。

殷衔周身的灵力也在疯狂地涌动着,他一身红衣在风中狂舞,双目散发着不祥的红光,脸上全是诡异扭曲着的黑色纹路,十指微微张开,垂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带着满脸病态而诡异的笑容。

斯然被墨剑一路快递过来的时候,正巧落在了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修士旁,斯然落地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那青年修士惊奇道“你、你与漠儿,竟是这等关系”

斯然“”

漠儿指的是云漠

斯然抬头,这位青年修士看上去有点脸熟,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按道理说自己的交际圈也就那么大,不至于认不出来人。

所以这位帅哥你是哪位

斯然眼里明晃晃的疑惑都快要化为实质了,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回头一看,竟是谢容卿。

谢容卿轻咳了两声“斯然,这位是信云尊者啊。”

斯然“”

你不要骗我,云信之不是个老爷爷吗

谢容卿见斯然一脸懵逼,显然是对情况一无所知,便拉着他到一旁简单解释了几句。

概括来说,就是这殷衔果然是要搞事的。

殷衔的实力也就在分神期左右,哪怕他修行功法诡异,也绝对不是剑宗内数位长老甚至是高阶弟子的对手,可谁也没有想到,殷衔手中竟有一个残破的半仙器。

这灵器超脱了十阶的品质之后,便可成为仙器,这事件的仙器大都是上古仙人遗留在这世间,每件仙器威力各不相同,有的仅仅只是个攻击之物,有的却极为诡异。

殷衔手中的这个半仙器,按他的说法,能够承载重叠阵法的加持,而他并未发挥这仙器的真正力量,只是用其当个承载物,用来加持阵法罢了。

“这重叠阵法,由七种八阶阵法交缠而成,比起你们剑宗的护山大阵,还要更胜一筹,”殷衔悬浮在半空之中,声音时而粗犷沙哑,时而又矫揉造作,“我用了整整两百年,才参悟出其奥秘,你们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殷衔将云漠困于这阵法内,一个时辰内不解开,这仙器便会闭合而上,到时候,哪怕仙人在世,也解不开这阵法了。

这仙器内,没有一丝灵气的存在,也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人在里面若是待久了,哪怕没有外物伤害,也会从内部自我崩溃。

殷衔以云漠为要挟,先是逼云信之服下了驻颜丹,而现在,他要云信之吃下傀儡线。

“吃了我的傀儡线后,信之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殷衔的笑容格外甜蜜,“我想让信之做什么,信之便会做什么,这样不好吗信之与我一同前往绝炎宗,我们就在一起,当一辈子的神仙道侣,如何”

“放屁”俞长老冷冷地爆了句粗口,“你长得那么丑,想得还挺美,傀儡线是什么东西被控制了后,在保留自身意识的情况下,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他人控制,你若当真喜欢云信之,怎会出手如此歹毒”

殷衔脸上扭动着的黑色纹路更多了,他的目光全都凝集在了云信之身上,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信之,我知道你重情义,在失去了燕芝之后,你愿意再失去这唯一的徒弟吗”

云信之大怒“殷衔你不要太过分了”

“对,就这样看着我,眼中只有我一个人就好,”殷衔却笑得更开心了,他轻声慢语道,“信之,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过去后,哪怕是我,也打不开这仙器,你确定要看着自己的徒弟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崩溃而亡吗”

戚封青色的长剑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猛然飞向殷衔。

殷衔双眼微眯,十指急速颤动,无数透明的丝线在他面前凝集,却被长剑瞬间贯穿,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四散的剑气也极为暴烈,宛如一柄大锤当胸锤来。

殷衔喷出了一口鲜血,咳了几声,却依旧笑道“剑宗当真厉害呢可是,你们敢杀我吗”

戚封眼眸冰冷,恨不得当场将殷衔大卸八块,但他的长剑却微微一顿,终究还是被收了回来。

殷衔大笑“我的目的不在剑宗,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我只要信之就足够了。”

“信之,”殷衔目光中的兴奋和激动完全掩饰不住,“你愿意牺牲你自己吗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一直都是,你喜欢燕芝,你为了她四处求丹药,甚至不惜孤身一人闯入龙潭虎穴,就为了给她延续寿命,那云漠呢,他是你唯一的徒弟,你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吗”

殷衔声音蛊惑“更何况,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伤害你的,这傀儡线,只是我害怕你逃走罢了,你吃了他,我就放了云漠,好不好”

云信之看向殷衔的目光,已经完全不是曾经旧友相逢的怅然,而是被浓浓的厌恶和愤怒所取代了。

殷衔却不在意,依旧双目温柔地看向他,那般浓情蜜意,仿佛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似乎是觉得胜券在握了,殷衔便有些癫狂起来“信之,你知道吗当初你受伤的事情,是我派人去做的呢,我想把信之留在身边,可惜,信之的实力超出我的想象,还是逃了回去。后来我又想,如果这剑宗也覆灭了,信之无处可去了,是不是就只能在我的身边了可惜啊,这玉清丹雷劫居然被破了。”

他看着半空中困住云漠的仙器和其上盘旋着的阵法,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一笑“云漠当初去接那个仙昀宗的小家伙时,我就曾经半途阻截过他,可是却没有成功,剑修的实力当真不可小觑不过啊,没事,这最后的突破点,还是在他的身上呢。”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均是大惊,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极为紧绷。

有人在破口大骂,有人在试图求援,无数高阶弟子用猛烈的攻击刺向那半空中悬浮着的重叠阵法,连修为最高的新任执法堂长老都使出了必杀一招,却仍旧不能动弹其分毫。

在这一片嘈杂之中,斯然却奇异般的格外冷静。

他的双眸如同浸透了寒冬腊月里的风雪般冰冷,这是极少在他身上会看到的情绪,他一向是温和而收敛,连情绪也是如此,哪怕暴跳如雷抑或是喜笑颜开,也多是在独自一人时显露出来。

身后急急赶过来的柳思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斯然的眼神吓到打了个寒战。

柳思锐小声道“斯然”

斯然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平静。

“你会剑气外放吗”斯然扭过头,低声问道。

柳思锐愣了愣,道“会的,我剑气外放练得还挺好,怎么了”

斯然走到他旁边,指着半空中那个悬浮着的阵法,道“用剑气攻击阵法中心圆点左三寸下两寸的位置,可以吗”

柳思锐看了看,比划了一下距离,这阵法位置并不高,做到是可以做到的,但

“为什么啊”他一头雾水,只觉得气氛格外古怪,小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斯然拍了拍他的头“十块灵石,做不做”

“做做做,当然做”柳思锐还在口中的疑问在灵石糖衣炮弹的轰击之下瞬间消散,开开心心地抽出了剑,剑尖凝聚着蓝黄交织的灵气。

柳思锐举剑瞄准,剑气飞射而出,直直地撞在了阵法之上,霎时间,一阵灵气激涌。

原本一直岿然不动的阵法在这等堪称微弱的攻击之下,却奇迹般地颤抖了一瞬。

这一丝颤抖无疑是打破平衡的那根稻草,意味着殷衔口中那所谓的重叠阵法并不是无法用外力所迫。

顿时,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唰唰唰地射向柳思锐。

柳思锐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缩了缩脖子,求助般地看向斯然,眼神里写满了“我为了十块灵石我容易吗”这几个大字。

斯然却极其轻微的笑了声。

柳思锐“”

你居然还笑

柳思锐哭唧唧地开始告状“是斯然让我攻击那里的”

斯然却毫不在意地盯着所有人的目光,一双眼眸冷冷地看向半空中的殷衔,又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冷。

他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只是稍微尝试一番而已,没想到居然就成功了。思锐的剑气攻击力还是低了点,若是戚长老或信云尊者出手的话,想必这重叠阵法的第一层应该已经被破了。”

殷衔脸色顿时极为难看。

他直勾勾地盯了斯然片刻,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凑巧”

“凑巧如果这样想能给你一点心理安慰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斯然慢条斯理道,“你说你这阵法研究了二百年那你的领悟力确实有待提高,封火阵、奇花阵、离焰阵、绝潜阵和固灵阵,这五个阵法不过是八阶阵法里入门级的存在,你把他们生硬地套在一起,便自称是什么重叠阵法,还是别给重叠阵法抹黑了吧,倒不如叫搅屎阵,和你也挺搭的。”

斯然悠悠地叹了口气,摆出一个十足的嘲讽笑容“怎么了生气了真以为这修真界是你家,修真者都是你妈啊真亏你想得出来这个办法啊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怎么脑子就不太好了呢还想着用云漠来威胁云信之你说你喜欢他”

他颇为遗憾道“那可真的是吓到我了,好端端的,谁把你放出来咬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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