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重返魔域一(1 / 2)
夜色浓厚,太虚剑府廊下点着暖黄色的宫灯,氤氲出温暖的光晕。鹤阳子身上还沾着血气,他从和魔域对抗的前线奔赴而来,目光落在脸色沉痛的云河以及有些慌乱的云苏氏身上。
鹤阳子渐渐蹙眉,他平素里性格不错,之前在山中日复一日的练剑时光磨练了他的性子,云河等人很少看鹤阳子这么严肃。
刚才鹤阳子奔赴回太虚剑府时,其实没那么慌张,因为太虚剑府的护山大阵坚不可摧,魔域的人绝攻不过来,更何况太虚剑府里还有云棠亲父亲母,鹤阳子原本以为她会很安全。
鹤阳子声音稍重“云棠人呢”
云河亲眼看见云棠像折了翅膀的蝴蝶一样决绝掉下悬崖,他想启齿说出云棠的下落,喉咙中却像含了千万斤重的橄榄。
他拿着弓箭,也许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云河面色颓然,云苏氏不明就里,见丈夫不开口,主动为丈夫斡旋“宗主,你是不知道,云棠身具魔功,我们做爹娘的为了她好,要把她身上的魔功废除,让她走正道,她倒好,不只不听话,反而打伤了她爹和我,之后”云苏氏想起生死未卜的苏非烟,眼中含了些热泪,“之后还心狠手毒,想要杀非烟,非烟被她一刺,要不是续魂灯起了作用,现在已经香魂长逝”
鹤阳子来此不是为了听云苏氏絮叨一堆云棠的不是,他只需要知道,云棠去哪儿了
鹤阳子耐着性子听云苏氏说完话“我是问云棠去哪儿了她人呢”
云苏氏扁扁嘴,不怎么高兴地道“她叛逃出宗门了呗。”
叛逃出宗门鹤阳子一听便觉天旋地转,老祖宗是去魔域诛杀邪魔,离开时叮嘱过他保护好云棠,现在云棠身上出了这种大事,鹤阳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燕霁交待。
鹤阳子得赶紧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几日不在宗门内,就发生了这等事情。
“你们怎么知道她身上有魔功之前云棠在宗门内,可从来没有展示过所谓的魔功。”
云苏氏肯定道“非烟告诉我们的,而且她身上确实有魔功,其余弟子也看到了,据说还有几名真君也见到了,我们可没有冤枉她。”
云苏氏被鹤阳子用这么急切的语气问话,心底有些怨怼,她可是云棠的娘,怎么人人都来过问她怎么对云棠
鹤阳子道“哪位真君看到了”
今日云棠叛逃之事闹出些动静,原本去处理宗门内水域的妙缪真君也有所耳闻,她此时正在院落里,听见云苏氏的话后,站出来“本君看到了。”
妙缪真君有一名弟子,正是经历了白日那场混战侥幸活下来的弟子。他们那些弟子身上都带着多多少少的伤,大多下去调息养伤,这名弟子若非因为方长师兄死去太过悲痛,也早去休息。
他现在听见云苏氏说云棠叛逃宗门,而且言谈之间将云棠贬低得一无是处,又得了妙缪真君的授意,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云师妹身上也许有魔功,但如果不是云师妹拼死救我们,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下来。”那弟子道,“如果云师妹救了我们反而要受罚,那我们这些因为她才能活下来的人,难道就能置身事外”
云苏氏听这弟子字字句句都是反驳自己不该罚云棠,不由拉下脸“不只魔功,她还入了魔,身上有魔气。”
“行了。”鹤阳子脸若冰霜,“若说入魔,你的义女、春水峰苏非烟不也入过魔”
鹤阳子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一件事,导致云棠被逼走,他压着自己的怒火,老祖宗之前说的果然不错,云河和云苏氏就是两个蠢才。
他此刻心底的怒火不只是云棠出了这种事,老祖宗会不高兴,更多的,还有他身为如今太虚剑府执牛耳者的愤怒。
云苏氏听鹤阳子这样说,不由维护苏非烟“可是非烟已经受过罚了,难道因为非烟入过魔,就不能惩罚云棠了”
云苏氏现在犟着拗着,就是不想承认她错了。她这样近乎赌气的话不由惹得众人朝她侧目,都没见过云苏氏这样的。
宗主都认为她女儿没什么错,她倒不乐意,上赶着说自己女儿就是错了。
众人神色各异,低下头掩盖自己嘲弄的神色。妙缪真君看不过眼,出言讥讽“云夫人,你可能弄错了,你那苏非烟入魔,是为了杀云棠,残害我宗弟子。云棠入魔,则救了那么多弟子。”
她冷笑一声“当初苏非烟受蚀骨钉惩罚,你在一旁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哭得肝肠寸断的事情,我们都还没忘呢,怎么换成云棠,云夫人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要喊打喊杀”她拊掌,“真是个大义凛然的好母亲”
云苏氏当即脸上一阵青白,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因为她环顾四周,玄容真君脸色隐忍冰冷、云河脸上似有后悔之色,其余弟子也不往她这边望过来,似乎隐有抵触。
这让被尊敬惯了的云苏氏不能忍,可惜她依靠的是云河,妙缪真君地位比云河要高,云苏氏也无可奈何。
云苏氏道“我和她爹也不是因为她的魔气惩罚她,她身上可是有魔功,我们要毁她魔功,还不是为了让她清心本源,走上正道。”
“所以你在她为太虚剑府出生入死之后,未曾言她功劳,反而一味喊打喊杀,要追究她细枝末节处的错处”鹤阳子养气功夫再好,此刻也沉下脸“你真以为你在代表太虚剑府主持公道我太虚剑府泱泱大宗,岂会如此狭隘,正魔之分难道是依靠身上是否有魔功来区分”
鹤阳子气沉丹田,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老祖宗曾经执掌太虚剑府时,他的赫赫威名让魔界不敢来犯,杀过无数邪魔外道,然而哪怕是老祖宗,他执掌太虚剑府时,太虚剑府还会收心地纯善的魔族妖族为弟子,这才是万道归一。”
鹤阳子永远都记得当初别人义正辞严反对燕霁收邪魔外道弟子时,燕霁是如何道“你以为正道的正字,是给你这种蠢货增添优越感正道之正,在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当时太虚剑府也尚白,门中弟子无论宗主或是真君,全身着一袭白衣,只有燕霁穿了身玄色的衣服,其余真君宗主,莫敢和他争锋。
也正是因为燕霁,鹤阳子这样天赋不好的修士才能进入太虚剑府外门修习,燕霁天赋绝顶,行事古怪,为人孤傲,但是他当初却是主张凡是有毅力者,哪怕天资不够,也不该被绝了仙路。
他是当时的燕仙君,拥有独一无二的话语权,在他的倡导之下,修真界迎来了真正的先法时代。鹤阳子受燕霁知遇之恩、点拨之情,连对待道的方式,也是从燕霁那里悟来。
鹤阳子轻叹一声,对在场诸位弟子道“修真一途,艰难险阻不绝,炼心、炼体若诸位之后因缘际会身染魔气,但凡心中仍知自己的道在何方,我太虚剑府必定不会将诸位拒之门外。”
玄容真君、妙缪真君等人心中一动,对鹤阳子道“是,宗主。”
云苏氏没想到鹤阳子会这么说,她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看向云河,难道他们俩做了无用功
云河心中也似翻江倒海一般,宗主不在意魔功就连玄容真君妙缪真君他们都不在意那他担心的云棠身具魔功,会使得云家门楣受损,岂不是一纸空谈
所以,他做了一场无谓的担心。很有可能因此,再度使得云棠身死
云河心神动摇之间,云苏氏悄悄用手肘捅他“宗主问你话呢。”
云河抬起眼,鹤阳子严峻地看着他,玄容真君也朝他看来,目中盛着冰冷的细究。
云苏氏朝他道“他们问你,云棠死哪儿去了”
云苏氏自从云棠不朝她服软,还敢和她顶嘴之后,对云棠一直是这个态度,她很少和云棠说话,在云河面前,则一口一个死丫头来称呼云棠,好似连名字都懒得喊。
如果是平时,云河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云棠掉下悬崖、尸骨未存,再听着那个“死”字,就觉得不大入耳。
云河嗫嚅了一下嘴唇“云棠跳下后山的断罪崖,断罪崖底有一处水潭,我们派门内豢养的水蛇下去查探,没找到云棠的尸身。”
玄容真君的心一下便像沉溺进了无边的弱水里,四周都是空寂和黑暗,弱水里没有着力点,让他清楚地直面自己内心。
他最后一丝幻想被打破,不再在此地久留,朝断罪崖急掠而去。
他要找到她。
云苏氏听见云河的话,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断罪崖她是知道的,断罪崖高深千丈,云棠跳下去了
这怎么会呢云苏氏不能理解云棠的做法,她怎么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偏偏要投身地狱
云苏氏被这个消息给弄懵了。
鹤阳子倒吸一口凉气,当即道“没找到尸身,就不能说明她死了。”
无论站在哪种角度,鹤阳子都不能接受云棠死,一方面,云棠很有可能是老祖宗爱侣,老祖宗去魔域诛杀邪魔,结果在宗门内的爱侣被人逼迫跳崖而死,等他一回来,鹤阳子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他交代。
另一方面,云棠于太虚剑府无过有功,若是含冤而死,鹤阳子整颗心都饱受煎熬。
鹤阳子当即派人搜山,如果云棠没死,借着断罪崖底下的积潭逃过一劫,那么她肯定会上岸远遁,以不被找到。
云河面露凄楚“不,她身上有伤,应该走不太远。而且,魔域的人好像潜伏在水域,水蛇下去查探之时,积潭里连鲜血也没有,云棠手上那么重的伤,如果没有外人介入,她肯定不可能把血迹处理干净。”
云河正是因为清楚这些,才垂头丧气,满是绝望。
鹤阳子道“哪怕是魔域的人介入,我们太虚剑府难道就怕了现在玄容真君已经赶去,妙缪真君,你留守宗门,我去通知道藏真君等人一同去寻她。”
鹤阳子说做就做,他调兵遣将,将一切都安排好。
云苏氏在一旁,终于警醒过来,云棠要是落在魔域人手中,还有好吗肯定是死了完事儿。
她一下子心底也慌乱起来,哭道“这个死丫头呀,她不会真死了吧”
到底云棠是云苏氏女儿,云苏氏嫌弃她,但是一听说云棠很有可能已经死了,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妙缪真君看她唱念做打俱佳“云夫人何必伤感,你左一口死丫头,右一口重重惩罚,现在云棠要是平安还好她要是真遭遇不测,那我可要提前恭喜夫人和堂主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妙缪真君可真是看不惯云苏氏和云河这副模样。
人是他们逼走的,平时对着云棠也一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现在出了事后,装出心疼的样子给谁看
云河听见妙缪真君说心想事成、得偿所愿,身子颤了几颤。
他想起他今日追捕云棠时三番四次说“你再不回头,我们可就不留手了。”
他下令让别人射箭,箭支像雨一样射出,云棠孤独地奔走在千面,他还亲自射箭,目标是云棠的手和脊背。
云河一直以来,对云棠都是这样的逼迫式教育,他觉得云棠没有非烟听话,非烟能很自觉地做应该做的事情,云棠就不会。
所以他不免,对云棠更严厉些,但是他从没想过真会逼死云棠。
她到底怀着怎样的想法,才能从千丈高的断罪崖一跃而下云河双手微颤,脸上的沟壑似乎加深许多,瞬间苍老几岁。
妙缪真君说的他心想事成,得偿所愿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插到云河心底。
妙缪真君道“你们等着吧,此事解决之后,你们滥用刑罚之事不会过去,自有门规等着你们。”
他们哪里来的权柄处置云棠不过是仗着他们是云棠父母,想要以父母的权柄压人,去维护他们那可笑的尊严。
断罪崖崖高千丈,树影被冷月照射映在地面,像是扭曲的影子。
玄容真君已经快找遍整个后山,都没找到云棠的踪影,其余打着火把出来寻找的弟子今天累了一天,先是追捕云棠,现在又要找云棠回来,而且两次态度截然不同。
他们不由嘀咕“这算什么事儿啊原来云棠叛出宗门是因为被罚废去功法,而宗主不认同这个决定那到底是谁要惩罚她”
“除了碧天峰的那两位还能有谁”一名弟子道,“你们可不知道,之前那次追捕我也跟着来了,云堂主不只让我们射箭,还对云师妹说,要是再不停下,真就要杀了她。云师妹可能是怕吧,活活跳了崖。”
他叹息一口气“我还以为云堂主这么秉公无私,是因为云师妹真犯了确切的错,原来不过是他们觉得云师妹错了。”
玄容真君听见云河逼迫云棠的话语,双手紧紧捏起,沉默地站在风中。
他以为云河是云棠亲父,一定会好好对云棠,所以才放心去救非烟。现在非烟活了,他的云棠呢
玄容真君不由去想,如果那时他多花费一点时间,强行把云棠带回去,是不是一起都不一样
可是他当时觉得非烟命悬一线,救她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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