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破晓(2 / 2)
她摇头不语,他也没吭声。
时间不多,佟因最后决定问他:“你知不知道……魑在哪里?”
只要找到魑,就能躲回地窖里。
周巫情绪不明虚虚抬起手,指向山下的方向:“在集市。”
“谢谢。”佟因立马就走。
“别去了,没用。”
周巫的话让她回头,“什么意思?”
“天灵族的人也在那边,上个月随侍被天灵族清理完,你找的魑……”
佟因在他隐晦的字里行间琢磨出一种可能性,她呆在原地,声音忽而干涩:“什么?”
“或许她没想过天灵族会这么大胆直接冲进来,上个月她被天灵族逮住挂在集市,大概已经死了很久,尸体都快风干。”
后面的话佟因没听见,她飞奔冲下山,穿越肆掠的火海,在左冲右突中到达曾经熟悉的集市。
恰好是那一瞬,天彻底亮了,初晨微弱的阳光破开所有黑暗。
伴随阳光乍现的,还有如海浪般的声音——“杀魔子!灭魔族!魔子我知道你在村子里,你再不出现,我们便炸了这村子!”
激愤的口号充斥整片空间,是严防死守的天灵族。
佟因在绝对的理智和愤怒的疯狂中权衡,情感总是冲动的,只是她的冲动被人强硬拉回去。
被突然出现的李追玦拽进旁边一家暂时完好无损的屋中时,她似乎从人海中瞥见了魑的身影。
被吊得那样高,风一吹如木偶般摇摆,僵直的四肢如此陌生,让她不敢相认,可那个发髻,她亲手给她梳的发髻,证明着一切。
一双手按她的后脑,无声地遮盖她的视线。
佟因闭上眼睛,无力地紧靠李追玦。
“别看,别听,”他的声音再没有从前的清淡,隐含一份不易察觉的情绪,“我能救她。”
佟因拽着他的衣袍,声音嘶哑不像从她的口中吐出:“她还在等我的答案,我的糖葫芦还没给她……”
魑那么想知道她的出身,那么渴望被家人接纳。
“我能救她。”
李追玦一声声安抚。
方才的那一眼是噩梦,她这辈子也不愿意再回忆,她用尽所有力气哀求:“救救她……”
“好。”他答应。
“走。”他拉她,静悄悄从集市离开,无人发现。
天地开始动摇,隐约有飞沙走石的巨响,李追玦护她的头,一路往木屋的方向走,天地动摇,像突然复活的野兽,他们就踩在巨大野兽的背上,野兽抖动身子,把人们抛起又落下。
她几乎站不稳,若不是李追玦捞着她,能被地动抛到高空。
夫诸和小白也在,往后,还有大批的魔族在等待着李追玦的指令,蓄势待发!
她在缝隙中看见未见过的强光,好像天边的极光,惊心动魄——天灵族开始无差别攻击。
修道者的轰炸扬起万丈尘土,铺天盖地,初晨的阳光被一波又一波的尘土淹没,天好像变回了深夜,浓郁得化不开的深夜。
李追玦把她带到地窖里,巨大的声响在上面轰动,炸得人耳鸣。
地窖并不牢固,几次炸响开始摇摇欲坠,从缝隙中滚出沙石来。
“在这里等我,像之前那一次一样。”李追玦把她按在椅子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好像听不清楚他说话,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他的声音,她只能望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你说什么?”
“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
“我听不见。”
她着急起来,去抓他的斗篷,害怕他就此离去。
李追玦深深望她,一如从前,在掉落的沙尘中平静着,他不舍地替她扫落头发上的沙尘,替她擦去脸颊上的黑灰:
“你没等到我,就去药园挖一下花树下的土,我在那里给你埋了东西,你记得去看,你要记得怎么走,别弄丢地图。”
佟因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隐约看见“花树下”的口型,别的猜不出把她眼泪生生急出来:“你说什么!”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着,要把这些话刻在她的脑海中。
“你写出来好吗?”她拽他的手,扒开他的掌心,要他在掌心处写字。
她乱得心慌,方才看见魑时强忍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沾上尘土,变得浑浊。
“你写啊!”她哽咽拽他,把掌心往他手里送。
李追玦擦她的眼泪,他的目光很静,能突破这一片混乱,把世界的范围缩小到就他们彼此二人。
越是擦,眼泪越是掉得凶,佟因猜不透他到底打算怎样,看见他又吐出两个字的口型,隐约猜到是“别怕”。
她拍开他的手,死死拽他衣袍,冲他吼:“我不管你说什么,你给我活下来!不仅活下来,还要救回魑,你们都要活下来!”
从他漆黑麻木的眼里,佟因望见了在悬崖走钢丝的决绝,尽管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他并未反悔过。
只是这份决绝里,他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一份不舍。
李追玦从前大概是无畏无惧的,于他而言死亡与永生大约并无区别,现在又产生了区别,这份区别让他犹豫、迟疑,让他无法豁出命去跟天灵族斗。
佟因抹着决堤如洪水的眼泪,“你别——”
他的吻覆下来,似乎混着血与泪,又在唇齿之间尝到沙石的腥,她分不清楚是她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是她的温度,还是他的温度,又或许两者并无区别。
他好像要把生命融进这一个吻里,把所有献祭给她,包括思想和灵魂。
这一吻过后,他会剩下一个孤独的躯壳,等什么时候找到她,再从她的灵魂中取回他的那一份。
至少此刻,他与她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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