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佟因、李追玦篇(1 / 2)
李追玦最近总翻那箱画册。
佟因原本还不知道,一个深夜,她半夜混混沌沌醒来,发觉身边少了个人。
寝殿里冷,她一醒便看见原本两个人一起盖的被子折叠了一下,全盖她身上。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迷迷糊糊地扫一眼,看见不远处的桌前,李追玦坐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翻手里的画册。
眼皮不轻不重垂下,很静很静,若不是她熟悉他的存在,几乎无法发现,他本就属于夜晚,干脆融进去了。
佟因本以为他在看魔族的事情,才这样专注认真,多看几眼才知道他手里的是被她带过来带过去的画册。
本是他的东西,可如今他对着这些画册,眉眼间的神情比谁都陌生。
可惜画册里没写字,她穿来这个世界后,在山神庙里也只是偶尔画一下,若那时候的她知道李追玦将来会忘了一切,她定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都画出来。
她缓缓撑起半侧身子,托下巴凝视李追玦片刻。
“冷了?”大约是她的视线太明显,李追玦忽而从黑暗里斜过来一眼。
佟因无声摇摇头。
“好好睡。”他轻声说。
她听话躺下,问他:“你呢?”
“我再看看。”他又翻一页,古旧的书页散发淡淡的墨香,跟他的气息融合在一起,掩盖他隐含的迫切。
细细碎碎的动静伴随佟因睡下。
这一晚没怎么睡好,昏昏沉沉醒过来几次,每次能看见他坐在桌前的身影,似乎定格了,眉眼间的执拗让她辗转反侧。
是不是逼得他太紧了?
后来,似乎是证实她的想法,李追玦更忙了,平时白日他会在议事殿或主殿处理公事,原本夜晚该是陪她的时间,他干脆拿来翻来覆去看那本画册。
佟因总感觉他把那画册当作溺水时的救生圈,把所有希望寄在画册之上,以至于他这样执着去看它。
她说给他讲讲过去的事情,被他拒绝,别人告知的记忆并不属于他自己,所以希望自己想起来。
李追玦到底有些固执的,认定的事情能八百年不变。
可这种固执让他筋疲力尽,刚开始时他还游刃有余,几个月过去,他发觉再怎么翻看画册也想
不起来丝毫时,开始急躁。
他熬红了眼睛,似乎要跟画册过不去,常常盯着一页便想一整夜,她入睡时是一个动作,等她醒来,他依旧是那个动作,人要跌进画册的世界里。
佟因好几次怀疑他会不会出不来。
她开始担心这个明显不对的状态,一次夜里再醒来,看见他又沉进去,连忙起身过去夺了他的画册,他从失神中抬头,怔住。
佟因心疼地把他抱在怀中,他身体一贯的冰冷,在此情此景中,却让她心惊,生怕他从寻找中失去心里的温度。
佟因抚他的脸,声音哑掉哀求:“算了,算了好不好?”
她后悔了,何必在意呢,以前的事过去了也是好事不是吗?他想不起来更是好事,那样痛苦的过往,她为什么要逼他想起来,就因为从前有他们的回忆?还是为了那个尚未存在的孩子?
他现在一身轻松的状态,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她指尖颤抖地抚过他的眉骨,那个位置紧绷着,压低着,缠尽所有沉郁。
“别想了,以后都别想了,我也不吃避子丹了,好吗?”
李追玦握她的手,轻笑一声:“我没事。”
其实更像宽慰。
言语下的意味,是他会继续。
他把画册拿回来,给她承诺:“我会想起来。”
他把她哄到床上,又让她睡下。
佟因感受到他轻柔的固执,不知该不该高兴他把她的在意看得这样重要。
李追玦的状态宫殿中所有人都察觉到,他们看佟因的目光变了几回,女孩们的衣裳犹豫着从夏天到了秋天,最终认命地重回冬天。
他们从前也并不熟悉魔子,但他们熟悉所有物种共通的感情——魔子极在意这位夫人。
谣言终究在无声中破灭,消失得干干净净,春风也无法吹复生。
夫诸对李追玦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找佟因的时候,佟因正和木讷的魑坐在亭子里。
在佟因嫁过来没几日,李追玦知道她喜欢花繁叶茂的环境,特意建了个极大的花园,用结界封起,像个放大版的药园,里面自成一个小世界。
李追玦从不进来,于是这里便成了佟因和魑说话的秘密基地。
魑成了活死人,一言一行像个机器人只听从命令,
双目无神,丢掉了灵魂。
起初佟因不习惯活跃的魑变成这个模样,后来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也习惯她沉默的陪伴,只要魑在身边,她也变得安静,两个人仿佛在用心灵交流。
佟因走神地撑着下巴,在看花海,又不像是在看花海。
“因因。”夫诸的声音惊醒她。
她抬了抬头,又垂下。
跟夫诸他们相处,惯来没什么规矩可言,若是旁人来了,她还得说几句话客套一下,他来了,便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夫诸自己坐下,扫魑一眼,直入正题:“庙主最近不对劲。”
佟因叹息:“嗯,我知道。”
“庙主没跟你说过一些事,我很清楚。”夫诸声音不同于李追玦的清澈,总有些低沉沙哑,他不温和,说话也直接,却是最干脆的。
佟因忽而撞入他的视线中,看见他的回忆,他述说着大半年前的事情,那是她所不知道的李追玦的一面——
当初富贵村的战斗过后,只剩一片苍夷,天地好似是灰色的,遍布尘埃,眼耳口鼻要被这漫天的灰尘封闭。
夫诸被重伤后躲躲藏藏,最后在石缝之中陷入昏迷,运气使他没有被天灵族找到。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李追玦与拿着骸骨作威胁的天灵族老祖同归于尽,那一幕,他永世难忘。
可他醒来时又见到了李追玦,就这样完好无损地站在石块上垂眼凝视他。
他以为是在做梦,又或许是跟着一块死去了,在地狱里见到庙主,他环顾了一下,尝试能不能也看见魑。
可是没有。
他还活着,而庙主也还活着,是身上的痛告诉他。
眼前的人似乎是李追玦,又似乎不是,他能一眼看出来那细枝末节的差异。
李追玦问了他一句话,很奇怪,让他沉默良久,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追玦问:“这里的人,在哪?”
他打量李追玦,几次三番想说话,到底哑口无言。
“我要找一个人,那个人身上有我的东西。”李追玦顺手把他从石缝中拽起来。
“你不知道?”李追玦问。
夫诸没吭声。
“罢了。”他转身离开。
夫诸伤得重,意识也昏昏沉沉,可他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誓死要护着庙主。
于是夫诸跟上去,不远不近地看着李追玦在石间穿梭,似乎有个明确又含糊的目标,让他偶尔在分岔口的地方迟疑。
李追玦找了许久,白日夜晚不间断,偶尔他会停下来休息,可那个时候他也是望着天边,重重的空茫把他淹没。
他们偶尔会交谈,大多数是夫诸试探李追玦的记忆。
“从前?什么事?”李追玦显得不太在意。
夫诸什么都明白了,魔子死后复生,□□重洗,记忆也重洗。
“你在找什么?”夫诸咳嗽着问他。
李追玦说,一个人,好像是丢在这里了,不确定什么位置。
夫诸以为他在找他母亲的骸骨,想说已经在大战中粉碎了,可到底没说出口,忘了或许也挺好,庙主为此执着了两百年,从未开心。
可后来他看着李追玦来到一个地洞旁,垂着眼睛凝望许久,说就是这里,那个人原本在这。
他才知道,原来庙主找的,是佟因。
这里是庙主之前安置因因的地窖上方,无可避免的有她的气息。
李追玦俯下身,一寸寸抚摸地上的沙土,神情忽而深起来,他问:“有其他人的气息,谁的?”
“是道族的。”
“道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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