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处(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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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珣回神,冲她微笑:“还疼吗?”烛光中他长睫投影,人显得格外柔和。

“关你什么事?”脱脱没好气地翻他白眼。

谢珣道:“当然关我的事,你立了功,会奖励你。”

“我说,你,以,后,不,准,再,亲,我!”脱脱一字一顿强调,她一咕噜翻下床,趿拉着鞋,要往外去。

谢珣拉她:“去哪儿?”

脱脱不客气甩开:“别碰我,你喜欢公主,管我做什么?”

“我已经不喜欢她了。”谢珣道,说完自嘲一笑,他跟个懵懂狂妄的小姑娘说这些干什么。

天气热,脱脱更觉心烦意乱,凶巴巴吼他:“撒谎!你不喜欢她还抱着亲,不要脸!”

跑到外间,抱起一蛊冷了的茶就往肚子里灌,一线冰凉入喉,紧跟着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坦了。

谢珣踱步过来,说:“去铺床,你把我床盘得跟狗窝一样,让我怎么休息?”

脱脱哼了声,不搭理他,索性出来,坐在阶下托腮看星子。

“鸿胪寺有个译语大赛,怎么不见你温书?”谢珣走了出来,一撩袍,在她身边坐下。

脱脱侧了侧身子,留个背影给他。

“春万里,我们又不是夫妻,你哪来这么大的醋劲儿?”谢珣伸出手,很想摸一摸她垂下来的秀发,那么小的人,头发却黑油油的十分浓密。

脱脱嘟起嘴:“可是,我想跟你做夫妻呀。”

谢珣笑了:“为什么?”

脱脱不假思索答道:“你官儿大。”

谢珣脸上笑意褪去几分:“是吗?我虽然官不小,但宦海莫测,指不定哪个时候我可能就被贬谪,严重些,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我父亲就是政事堂的相公,他死于当年的奉天叛乱中。”

脱脱回眸,看他脸上落落寡欢的,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掌心:

“哎呀,我不是故意让你想起你阿爷不幸过往的。”

“看不出,你还有善解人意的一面。”谢珣笑着,轻轻反握住了她的手。

脱脱下颌一抬,骄傲道:

“我好处多着呢,不怕告诉你,我春万里会骑术,会藩语,会蹴鞠,会皮影,能歌善舞,伶牙俐齿,打双陆喝酒也从不带输的,是平康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谢珣眸光落在她额间新月上,恍若未闻,问她:“你本名就叫、春万里?还是脱脱?”

脱脱神情一变,有些茫然: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被人牙子卖到河朔,后来,一路辗转过淄青、淮西,最后我逃回了长安。春万里是李丞给我取的,他说,春万里取春深万里之意,我这一辈子就会像春天一样生机盎然海阔天空了。脱脱嘛,我在河朔时有个鲜卑人这么喊我,说是漂亮仙子的意思,我就用了。”

“你的搏击术在河朔学的?”

脱脱点头:

“是,我在河朔时,寇乱都结束好多年了。你不知道,河朔三镇一直供着贼人的像呢,还给他建祠,他们可崇拜他了,台主要想帮圣人收复河朔恐怕不容易,他们都一身胡人习气,最难驯服。”

想了想,她咂摸着小嘴,“河朔跟长安的风土人情一点都不一样,说到底,像是两个世界。”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走南闯北,见识不俗。”谢珣看她肿着的半张脸发亮,药膏所致,但人神采飞扬的,温声说,“译语赛事你好好准备,争取夺魁,到时,来政事堂帮相公们做事。”

脱脱突然翻脸,被他末了的话擦出了火:“我不去。”

她小豹子般的表情落在谢珣眼中,他莞尔问:“为什么?”

“你又想利用我吧?我看透你了,你亲我,对我好,让我住你家,都是想我给你办事!”脱脱一脸讥讽,“云鹤追还真说对了,你就只会利用女人!”

谢珣脸色淡淡的:“他一个居心叵测的小人,不值得提。”

“我偏提,我就提,”脱脱声音猛地高起来,“你心虚了是不是?”

“我心虚什么?难道我让我的下属们去办事,都是利用他们?”谢珣懒得反驳她。

“我又不是你下属!”脱脱理直气壮。

“我没强求你住我府里,你求的我。至于后来要你约云鹤追,我们也是谈好了条件,我兑现诺言,你来做事,现在你因此事受伤,我答应你出俸禄赔偿,这其中,到底哪里不公平了?”

谢珣逐条摆出来说,云淡风轻,脱脱一时找不出话,只好气鼓鼓说:

“可是你爱公主。”

“这和我爱不爱公主有什么关系?”

呸,虚伪的臭男人,脱脱呼地站起:“你既然喜欢别人,为什么亲我?”

“我记得,是你先主动的。”谢珣依旧不紧不慢,眸光自她裙角往上,定在那张俏脸上。

俏脸上布了层凌霜之怒。

“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亲我,却不是为这个,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脱脱踢了他一脚,谢珣没动,不置可否的样子:

“你喜欢我什么?难道你喜欢我这个人?不是吧,我要是个平头百姓,能得你春万里的青眼?再说,你都亲十万个男人了,看来,也是爱十万个男人?爱的过来?”

这回,脱脱有点心虚了,这可真说不好,谢珣好看,他的好看是他清贵出身显赫家世滋养出来的,她就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果,路边乞丐也长了张俊脸,她才不会让他亲哩!

“不是这样的,”她搜肠刮肚地想要证明自己没那么肤浅,“那个,那个被腰斩的李怀仁,他就想亲我,他官可不小,也有钱,可我不愿意他碰我。”

“云鹤追呢?他轻薄你,你什么感觉?”谢珣眸光微闪。

脱脱开始装傻,慢慢蹲下,身子一倾,薄薄的呼吸带着甘甜味道,喷洒在他脸颊上:“什么轻薄?”

她眼帘垂下,小手很不老实地从谢珣衣领进去,摸他紧致的肌肤,纹理细腻。

两腿一分,脱脱坐到了他身上,恬不知耻说:“云鹤追就是这么抱我的。”她拿起他双手环在自己腰上,谢珣便温柔地摩挲了几下,她腰细,却柔韧如花枝。

“你闻闻,我香不香?”她昂起脸,让谢珣嗅她的脖颈。

在官衙,谢珣一向不愿意谈儿女私情,再看她厚颜无耻地坐自己身上,有些羞耻,又有些难言的激荡。

见他久无动作,脱脱微低头看他,谢珣也在看她,对视片刻,他终于扬起颈子想含住诱人的唇,她笑着躲开了:

“我说过,你不准再亲我,我只让喜欢我的人亲我。”

忽被拒绝,谢珣脸上挂不住,声音有点冷:“起来,找喜欢你的人去。”

脱脱像个小猪头一样笑盈盈的,似乎早忘了疼,揶揄他:“是谁说的,署衙里不准动手动脚,刚和公主抱着亲,现在又想亲我。”

她脸一垮,“水性杨花的臭男人,从今往后,我跟谢台主只有公务上的往来,再无其他瓜葛。”

说完,一脸冷漠真的起身了,双手往胸前一折,行个官礼:

“下官告辞,请台主不要忘记给下官的赔偿。”

她扭头就往外走,谢珣追上她,把人一拦:“别闹了,大半夜你往哪去?”

“下官睡过夹道,睡过排水沟,前一阵还睡过谢台主家门口的大树下,哪儿都能凑合一夜。”她毫不犹豫搡开谢珣,冷峭睨他,“我爱睡哪儿就睡哪儿,难道,谢台主想和我欢好不成?”

挖苦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落。

漫无目的走一阵,脱脱在柏树下驻足,四下瞧瞧,见值房有灯火亮着,稍微放心,解下披帛叠了几层,往地上一铺,她乏了,很快沉沉睡去。

再醒来,人在床上,分明还是谢珣的那间屋子,墙上贴着御赐彩花,可他人早不知去向。她刚下床,碰掉了案头小几上的药膏。

走到明间,桌案上摆了两样清淡利口的小菜,一碗粥,一碟子团油饭,里头裹了五花八门的各类肉,有煎虾、烤鱼、羊肉、猪肉、鸡肉、鹅肉、灌肠,佐以桂皮豆豉,一口下去,满嘴喷香。

另外,还有消暑的槐叶冷淘。

脱脱洗漱过,狼吞虎咽一阵,毫无吃相可言。一面吃,一面忿忿不平:御史台的伙食未免太好了些,一群黑心狗官,吃这么好就等着有力气抓人的吗?

吃完,依旧不见谢珣踪影,连忙奔出来,迎上一吏卒,她追着问:“谢台主呢?”

吏卒认出她是昨晚证人,倒回了话:“台主人在推事院,云鹤追死了,公主正来要人,对了,你不要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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