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山高水远,有去无回(二)(1 / 1)
秦飒抬眼看着屈侯琰那双黑乌乌的眸子,道:“不知流光犯了什么错,以至于城主这般生气,竟要取她性命?”
屈侯琰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地面,秦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面她见过无数次的玉扇卡子就这么破碎地躺在地上。
秦飒心中了然,恳切道:“玉扇碎了,再重新寻块羊脂玉,再雕一面便是,流光侍奉城主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从无二心,实在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便下此杀手!”
“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屈侯琰冷冷吐字,眉梢一扬,便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雪日晴空,可融冰原,然而秦飒却是一阵心惊胆战。
整个琉璃殿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姿态卑微,甚至连光照进来,都好似瞬间凝结,不敢浮于半空,只敢坠于地面,支离破碎,等候审判……
“竟然小飒这么说,那我饶了她便是。”屈侯琰淡淡道。
瑶歌高兴地直行礼,嘴里一直道“谢谢城主”这四个字,流光恢复了体力,支起身来,软声道:“流光谢谢城主,谢谢秦虫师。”
秦飒想起正事,忙道:“城主这么急得召我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屈侯琰眉头一皱,道:“此事需从长商议,不急这一时,你刚远行归来,先去梳洗一番,用餐过后再说吧,瑶歌你带小飒先下去。”
瑶歌说了句“遵命”,便扶秦飒起身,两人虽往外殿走去,却还是不时回头看看殿内的流光。
屈侯琰把碎在地上的玉扇捡了起来,放在手心轻轻摩挲起来,末了,就紧紧攥在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把梳子递给流光,道:“重新帮我梳吧。”
流光接过梳子,呐呐道:“可是,要怎么束发呢?”
屈侯琰目光在殿内巡了一圈,最后定在了流光身上,他伸手往流光头饰上一抽,一条雪白缎带便飘然而下,道:“就用这个吧。”
流光面如天边晚霞,眼神闪烁却欣喜,她接过缎带,绕身到屈侯琰身后,嘴角微微翘起,虽是无限羞赧,却是分外动人,只是屈侯琰背对着,并不能看到。
流光边梳,边絮絮讲起市井之事,屈侯琰只是听着,倒也不应,打结的时候,流光皱了皱眉头,打个什么结好呢?
流光愣了一瞬,却兀自嘴角一翘,模样甚是俏皮,手指翻飞,一个漂亮的白色同心结赫然眼前,衬着屈侯琰的墨发,犹如一对白色的蝴蝶翅膀,缎带合发而下,甚是秀美!
待完成后,流光收拾了一下东西,看屈侯琰怔怔地看着铜镜,也不知在想什么,流光犹豫再三,还是启唇道:“城主如若无他事,那流光便先下去了。”
流光才走了两步,便听身后喃喃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
流光愣了一愣,回身看向屈侯琰,他神色有些不佳,屈侯琰像是怕她没听清一般,又重复道:“其实,刚刚,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你。”
这话是温柔的,流光还来不及高兴,屈侯琰一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便见屈侯琰的眼神阴鸷下去,那是种如厉鬼在世般的眼神,阴冷,狠毒,哀怨,癫狂,他嘴角往上一翘,似笑非笑道:“但是,秦飒替你求情,便让我十分的,想杀你!”
屈侯琰手指微动,刚才醉了的铜镜的一块极细碎片便凌空而起,流光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竟做不出任何表情,好似光影都凝固了一样。
屈侯琰手指凌空一弹,那枚碎片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流光的心口飞去,穿心而过,最后刺在了琉璃殿的墙壁里,连血都没带出一丝。
流光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眸色灰败,无一丝光彩,她一张小脸全都皱在了一起,手里的篓子滑落在地上,她似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碎片穿过的地方,绽成了一朵刺眼的梅花……
屈侯琰手指捏了捏腰间的血灵犀,进来一着装分外妖娆的女子,她异域打扮,一袭紫色纱裙,长发卷曲,妆容浓烈,她瞥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儿,不咸不淡道:“城主又杀人了。”
屈侯琰也没接她的话,只道:“紫苏,找你的人易容成她的样子,去一趟飞沙丘,然后……”
“不用交代了,我知道该怎么做。”那叫紫苏的女子懒洋洋答道,在路过尸体的时候,一挥袖,一阵粉末洒下,待她走后,尸体已然融成了一滩水渍……
秦飒回房休憩了片刻,敲门声乍起,进来的是瑶歌,她道:“紫苏师父让你过去一趟,她在紫雾林等你”
秦飒点了点头,临走时想起流光,心上不放心,便开口问道:“你姐姐出了琉璃殿没有?”
瑶歌笑着点头道:“秦姐姐放心,城主没把我姐怎样,我刚才看到她带人出城去飞沙丘了。”秦飒听罢颇感欣慰地点了点头,便向紫雾林走去了。
碎叶城本是林树稀疏之地,却有一处别有洞天,那里阴冷可侵人身,藤蔓可遮日月,终日薄雾缭绕,瘴气蒸腾,空气里夹杂着腐尸和异花的气味,极尽诡异,鲜有人敢靠近,而秦飒几乎没有一丝停顿地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秦飒停了下来,头顶的藤蔓架上传来窸窣的嘶嘶声,光又暗了几度,她一抬头,绿叶间皆是铺天盖地的蛇纹……
后颈陡然一凉,一股滑腻的触感沿着颈边漫延开来,一条暗紫的蛇在她颈部绕了两圈后,猛然挺直了躯干,朝着秦飒的面门“嘶”地一声,獠牙在目……
秦飒用手轻轻一挡,似是看不上这般的小把戏,摇摇头道:“你是来欢迎我,还是吓唬我?”
那蛇似是对秦飒的反应极不满意,悠悠吐了吐信子,松了身躯,“咻”地一声便窜入那遮天的藤蔓里,没了身影。
秦飒无奈地摇了摇头,向着紫雾林深处的竹楼走去,当她踏上竹阶时,那吱嘎吱嘎的响声让她有片刻恍惚,她想起了月满楼,同样是木制,却是分外敦实,不像这里,踩着的都是些虚无缥缈,让人心里不很踏实。
秦飒苦笑了一下,也许也无关乎这些,无非一个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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