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1 / 2)
当晚在荟萃楼雅间,沈归雪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了。
沈归雪一一行礼打招呼,除了南宫琪岳,蜀中唐家、海宁陈家来人她还认得,广西梁家一向少在江湖走动,家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她还摸不清是个什么脾性。
南宫琪岳起身笑道:“请客的来了,快快入席,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要逃单了。”
梁家家主将沈归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开口道:“吃饭是次要,咱们有话直说吧,山河印五家一向互相帮衬,这话没错,倘若沈庄主今日在此,我们梁家绝无异议,可是沈……姑娘毕竟将将接手,连个道都没划出来就让四家出钱出力,我等还是不放心呐。”
南宫琪岳道:“方才晚辈说……”
梁家家主举起一只手:“南宫公子,你方才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我现在想听沈姑娘说。”
沈归雪道:“情况我想乐之哥哥已经说过了,承顺镖局背后的金主是西凉。梁前辈,不是我不愿划出个道道,而是没时间了。照承顺镖局这个速度,吞下全东南、江南的镖局行当不过就在今年,我大齐一半以上的民间行镖、三四成的朝廷协运重任都在民间镖局身上,倘若这些运输线都被承顺镖局控制——不,被西凉控制,后果比当年的武林浩劫更严重。”
当年的武林浩劫,是西凉的势力渗透入中原江湖,行的是各个击破之法。当年的中原武林各家族之间联系并不紧密,仓皇抱团之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扶持承顺镖局,看上去似乎没有当年挨个屠杀武林家族那么动静大,但这种渗透却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承顺镖局掌控了整个中原的镖路和镖局行,只消一声令下断上一个月的行镖业务,从朝廷到民间都得被卡死。
这份利害,座中几位谁不知道。一番沉默后,梁家家主道:“你要什么?”
沈归雪道:“我要钱。现在德威镖局蜀中分庄在西南设了两个点,洛阳与永乐分庄之间设了三个点。我还需要在中原地区设二十个镖局站点,这样,即便往后哪条镖路出了问题,都会有临近的站点灵活调配。”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座中其余四人,“至于江南和东南地区,现在已没其他办法,只能靠砸钱硬抗了。”
在座四家,她有把握蜀中唐门一定会支持她,杜瑾在蜀中这些年,跟唐门关系一向不错,唐门的产业也大,在西南地区,与德威镖局的联系紧密。但海宁陈家和广西梁家则不好说,而直到今夜聚首之前,南宫家都未明确表态。
梁家家主问道:“既然承顺镖局背后站的是西凉朝廷,你又有几分把握,凭我们五家之力来与其抗衡?沈姑娘,我们知道德威镖局路子广面子大,但行镖终究靠的是硬功夫,面子能顶多少年呢?”
倘若沈德佩在,没人敢说这种话,但沈家大小姐文不成武不就,这在江湖上都是挂了名的。以前有个同辈堪称第一的未婚夫顶着,现在两人撕破脸唱对台戏,知根知底的,拿什么跟人家抗衡?
沈归雪稳稳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我要直接斩断西凉对承顺镖局的输送。开镖局是做生意,承顺镖局拳头再硬,总不能每条路都靠拳头开道吧。”
梁家家主冷笑一声:“斩断西凉对承顺镖局的输送?你?凭什么?”
沈归雪微微抬首,下颚抬出一个冷傲的角度,“凭甘公令在我手上。”
江湖人自然不知所谓“甘公令”不止一块,不过是每部一块人情牌。边关四部的态度左右着两国的局势,意义不可小觑。梁家家主干笑道:“沈姑娘大手笔,就是不知甘家后人知不知道,他们的性命,就这样被沈家拿出来抵押了。”
“甘家后人若是不同意,沈大小姐今日也不会说这话了。”此次来的是唐家家主的大儿子唐宁,论辈分,沈归雪该称一声大哥的。唐宁显然懒得多废话,直接掏出山河印放在桌上,“唐门同意德威镖局的提议。”
一时间,在座几人都沉默了。蜀中唐门一票,沈归雪自己一票,至少还得有一票,这事才有的商量。约莫半盏茶时间,南宫琪岳拿出了山河印,“南宫家也同意。”
沈归雪心中蓦地一松。
就在昨夜,南宫琪岳与她密谈了一个多时辰,依旧没松口。
南宫琪岳眼中的惘然一闪而过,语气却遮掩不住,带着淡淡的恨铁不成钢,“频频妹妹,南宫家若是投了赞成票,你可知道,这就意味着南宫家和沈家是绝不可能联姻了。因为这的确不是一个对南宫家有利的选择,族中长辈们会质疑我会为私情而做出有损南宫家利益的事情。”
沈归雪道:“我明白。频频不敢说别的,只求乐之哥哥别只是站在南宫家下一任家主的立场上,而是站在南宫盟主的角度上想想,此时支持德威镖局,是最好的,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是两家联姻。”南宫琪岳蹙眉,“南宫家接管德威镖局,你是沈家大小姐,自然仍是镖局的主人。有南宫家和整个武林盟会做后盾,德威镖局要做什么都名正言顺,比贸然动用山河印要稳妥多了——山河印启动,成便罢了,万一稍有闪失,则要搭进去五家利益,他们一定会提各种要求。频频,你为何一定要选那条更难的路?”
沈归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我天生不知好歹吧。”
“你是为了叶统领吧?”南宫琪岳明显一顿,黯然而不甘地问道,“他究竟哪里好?你就非他不可?”
“他……”一提到叶昭,沈归雪的脸色不知不觉就柔和了下来。想了许久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没头没尾地说道:“白承桐曾说过一句话,他说,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以前其实我并不那么理解这句话,但换到我这里,我想,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不被任何得失衡量而左右的感情。”
白承桐在自尊和江湖地位中反复拉扯,南宫琪岳不得不衡量着整个家族的利益。只有叶昭说,我跟你走。
他是严寒中的一壶热酒,将人熨帖得舒舒服服,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想眯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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