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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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被掌控的幽暗感如附骨之蛆般粘黏不去,对某种早已记不清的事物的刻骨恐惧犹如深海的无尽黑水,无声地把凌沐淹没。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耳边蜂鸣不断。

与她原本世界里的神话一致的地下世界中,预言师记录下了祭司对她的诅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执意追寻自由……

她似乎从未有过自由。

“你怎么了?”凛之的声音从凌沐耳边传来,却仿佛很远。

“凛之,你能跟我说说有关你爷爷的事吗?”凌沐把笔记本递还给凛之,竭力维持了表面的镇定平静,唇色却是控制不了的苍白。

“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事。”凛之接过笔记,对还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的凌沐伸出手。

“我们是同盟……你也可以依赖我。”

凌沐微愣,她看向凛之的眼睛。

小孩漆黑的眼眸里是一片纯粹。

在他们的同盟里,凛之不论是年纪还是能力,都很弱势,并且凌沐是隐瞒信息的一方。

但他的眼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

——“我对你绝对信任。”

希伯来城的钟声敲响,白色的群鸟掠过窗外,带起簌簌的振翅声。凌沐的瞳孔里倒映出蓝色天幕的背景下,凛之坚持伸出手的身影。

他很小,却不弱小。

在那一刻,凌沐一直竖起的某道防线崩塌了一角。

时刻身处危险的人们总有强烈的直觉,凌沐就是如此。

她没有感受到欺骗。

而信任二字对凌沐而言,必然是相互的。

银色护腕下半蜷起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颤,凌沐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轻轻握着黑发男孩的手指站起来,并没有在他身上施加力气。

“我一个大人,还要依赖小孩子,像什么话。”她自嘲般扯了扯嘴角,似乎又恢复了精力,站直身子把查阅过的书籍一本本认真归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出去。”

城主府的不远处是希伯来城唯一的山丘,站在山丘顶部,可以环视整个希伯来城。神木洒下的无穷无尽光亮把山丘笼罩,温暖的风无处不在。凌沐带着小孩来到一棵树旁,刚要坐下,就被扯了扯衣角。

“我想爬上去。”凛之指了指大树顶部。

阳光落在凛之的脸上,让他的面容显得温和又稚气。凌沐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把凛之的头发弄得有点乱,她平和道:“可以。我会护着你。”

凌沐落后凛之一步,抬头看着凛之不太熟练地爬上去。她想,这个孩子终于有了点普通小孩的模样。

两人在一处粗壮的枝干上坐定,凛之看着山脚下的城市,双手攥紧了身下的枝干,小声道:“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爬树。”

“我被爷爷捡到的地方是莱纳平原。那里没有树木生长。”

“他曾经答应教我爬树,可还没等我们旅行到有树木生长的地方,我就被桑切斯的王族认领了回去。”凛之的眼神微微暗淡下来,“桑切斯王国同样没有树木。而等我被放出来,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想知道关于那本笔记的事吗?“凛之转头问凌沐。

凌沐点点头。

“爷爷是莱纳平原最受景仰的预言家,他可以预言神木果实的坠落,地质变动的灾难,也可以预言生灵之河的改道。”

“他曾告诉我,要预知这一切,就要尊重这个世界规则。而规则的制定者,就是神木。”

“在神话中,神木是世间万物起源,祂的枝丫连接着无数世界,每一个神木果实就是一方世界的缩影。而被果实的光辉照耀的这片大陆,是受神木直接庇护的臣民的居所。”

“最诚挚的信徒可以听到神木的声音,可以得到神木赋予的力量。预知、智慧、武力、死而复生……应有尽有。”

“与之相应的,信徒也要供奉神木,向世人传达神木的旨意。”

“爷爷是信徒,他的预言只是在传达神木的声音。多年前,莱纳平原灾难不断,爷爷用他对神木一生的供奉来换取对灾难的预知。”

“那本笔记是爷爷对预言的记录,里面有从他活着时到他死后百年的预言。”

“这其中,有一条最可怕的预言。”

“百年内,神木会发怒,万界混乱动荡。若不能平息神木的怒火,世界会覆灭。”

“而我,是被选中的神使,要前往神木下倾听神木的声音,想办法平息祂的怒火。”

风穿过山丘,光影晃动,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绿叶翻动的沙沙声和轻微的虫鸣。凌沐看向远方,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相信预言的命运?这不是规则,而是世界掌控者的意愿。”

“不论最终如何,我都要去。”凛之的语气很坚定,“我不想让这个世界承受灾难。”

凌沐垂眸微笑起来,问道:“你说这个世界有你爱的人……是你的亲人吗?”

“不是我的血缘亲族。”凛之的语调带上思念和一丝笑意,“莱纳平原很大,从小爷爷就带着我四处旅居,我是许多人共同抚养长大的,他们都很爱我,我也爱他们。”

“真好。”凌沐微微垂头,“那些日子一定很幸福。”

凛之转头看向凌沐,风撩起她的发丝,她唇边的微笑很温柔,却并不十分快乐。

她的身上似乎又出现了方才他在藏书室里看到的,深切的彷徨和孤独。他抿了抿唇,问道:“你在思念你的亲人吗?”

“也许吧。”凌沐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点。

她该思念谁呢?

她的母亲想置她于死地,她的父亲只在她带来荣耀时褒奖她。

小时候,她曾渴望那一点点的温柔,为了母亲的期望压抑自己的天性,为了父亲的褒奖咬牙坚持。

她拼搏出满身的创伤,只为了他们的一个笑容,一下抚摸。

可到她长大,见过了别的家庭,她终于不敢确定他们给她的是不是爱。

她兄弟姐妹们围绕着她,只给予她冷嘲和刀剑相对。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会为了她在那个世界的诞生和存在,感到哪怕一丝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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