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1）

“可惜稻香老农没有一同前来，不然定能分出一二。我自己读了，觉得宝姐姐和林姐姐的都比我的诗作要好上许多，只是看不出她二人谁更胜一筹。”

众人都将诗稿读了一番，探春想了想，道，“林姑娘的诗稿风流别致，蘅芜君的诗稿含蓄蕴藉，都是佳作。但我总觉得，林姑娘的诗稿更有韵味一些。”

薛宝钗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想到林黛玉竟然有如此诗才，比她还要好上一些。一时间心里有些发闷，抬起头又冷冷地瞥了林黛玉一眼。

林黛玉见她往这边看过来，只当没看见，让蜡梅将东厨的菜肴摆上了桌子。

众人围成一圈坐下来后，史湘云又感慨一声道，“可惜二哥哥没有一同前来，不然他见了林姑娘的诗作，不如有多么欢喜呢！”

探春也笑了，生怕林黛玉不知道，赶紧对林黛玉道，“他呀，昨日又被老爷打了一顿，说是逗猫逗狗，不务正业，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林黛玉夹了些桂花糖糕，放入口中，抿嘴笑了笑。不知是被这桂花味熏的，还是方才的酒味散发出来，林黛玉坐下来，觉得浑身飘飘欲仙，脑海里也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支撑着身体陪众人吃了一回宴，等到最后起身的时候，都有些东倒西歪的模样。蜡梅离得近，看清楚她脸上升起两团红晕，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禁惊讶地叫了一声，“怎么这么烫！”

离得近，还能感觉林黛玉的面上升腾出一些醉人的热气。

探春听了，也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会是方才喝了点儿酒？”

蜡梅一听，心里已经有些惶恐，林黛玉尚在病中，今日没拦住她喝了点酒，若是病情再度加重，那谢染回来，可不是要怪罪于她。

薛宝钗见她面容发红，也跟着道，“不如你扶她回屋罢，反正宴席也吃完了，我们几个自己走回去便是。”

蜡梅慌乱中点了点头，赶紧同霜华一起把林黛玉扶回屋里去了。

却说谢染和谢桢到了夜市的地方，又寻到上回那个啃糖葫芦的孩子。狗儿将朱三生前的事情说了一堆，谢染大致推算出朱三腿脚无力，正是中了天香散。

不仅朱三自己中了毒，他的儿子旺儿或许也一不小心，吸了些天香散的粉末，以致双腿失去知觉，难以站立走动，这才让狗儿等人发现他常年卧病在床。

若真是如此，那么朱三便不是被别人下毒，而是自己便从事天香散的制造或是运输。在将天香散取出的过程中，自己沾了些，又让儿子沾了些。可是这一种源自南疆，几近失传的软骨散，为何还有人千里迢迢，将其运至京城呢？

想到此处，谢染忽然察觉了什么，冷不防打了个寒噤。

如果说，这种毒物一直在京城流传呢？只要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那么中毒之人便会慢慢地丧失知觉，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等到毒性发作之时，已经病入膏肓，再难挽回。

若真是这样，下毒之人若是想要谋害某人，真是易如反掌。

正好此刻他派去花灯铺子的侍卫走了出来，禀告说，“属下在花灯铺里，发现了这两包药材。”

因旺儿常年吃药，他们之前便没有往药材上面想过。谢染将药材包拆开来一看，发现一包里面是寻常的黄芪，另一包却是白色的粉末。

谢桢凑上去闻了一闻，陡然变色。

原来去中药铺，也不过是个幌子。朱三去抓药，却也是借此机会，暗自将天香散转移过来。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朱三明明知道，又义无反顾地被人牵着线走，一定是还有别的原因。

“查！”谢染指了指街尾的中药铺，对一旁的官兵说道。

等到药铺的掌柜被抓获，天色已经渐渐昏黑一片。谢染捏了捏眉心，随着谢桢一起回到府里。没想到刚进了府门，便闻到一阵酒味。

“谁饮酒了？”谢桢问道。若是平日，她定会也跟着要来一壶，饮上一阵子，可今日查案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心力，连话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贾府里几个小姐过来看望林姑娘，一同作诗来着。史姑娘要喝点酒，林姑娘便陪着她们喝了点。”

谢染闻言轻蹙眉头，将手里的茶盏搁下了，墨竹隔在几步之外，也能察觉出他身上散发的一丝寒气。谢桢急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此时正好到了林黛玉深夜喝药的时辰，谢桢去了片刻，回来时候却耷拉着脸。

“怎么了？”谢染问道。

“林姑娘不愿意喝药。”

“都什么时候了！”谢染的语气比平日都凌厉了几分，也不等晚膳送上来，便往林黛玉的院子里走去。他想也不想便推开了院门，却没有看见谢桢在后面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你怎么……”谢染刚进了屋，看到眼前的景象，仿佛是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顿时忘了自己原先要说些什么。

屋里水汽氤氲，薄雾里半遮半掩地现出一片光洁的背颈，依稀可以看出清瘦的蝴蝶骨的形状。林黛玉的发丝垂在颈侧，末梢还沾了些浴桶边缘的水珠，正背对着他，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即便是睡着了，依然像是不染凡尘的仙子。

听到动静，她好似惊醒过来，缓缓回头看过来。

两人在若有若无的雾气中相对无言。

林黛玉一瞬间有些失神，似乎被一点薄酒影响了，大脑一片空白。谢染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在这一刻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