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1 / 1）

怒意和温润，这两种似乎水火不容的感觉，竟然同一时间出现在了男子的眼眸之中。但令人奇怪的是，冰火交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只衬得那双大海一样的眸子更加广袤深邃，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欣赏。

只可惜，身处目光中心的苏婉晴完全无法领略到这双眼睛的美丽。与这样的目光对视，她心里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丝慌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想要远离这样古怪而陌生的压迫感。可是她忘了，此刻前厅之中全是刚刚混混们打砸弄碎的白瓷碎片，她这一退，正好踩在了其中一堆白瓷之上。

“刺啦”一声清脆的瓷片碰撞从她脚下传来，狠狠插入两人之中，生生隔断了两人遥相对视产生的诡异氛围。

只是苏婉晴很快发现，这压迫感之所以消失得如此迅速，是因为对面那个温润的男子在发现她的动作之后，眸中的怒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难过的失望。

不知为什么，这种失望比之前的愤怒更加让她害怕。苏婉晴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见面前的男子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伸手指了指她脚下的瓷片，提醒她小心脚下。

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表情的时候，决然转身，向残留一抹太阳余晖的西边快速离开。很快，连那一抹鸦青色的衣角也迅速从她眼角的余光中溜走，不留下任何痕迹，就像它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那样。

她是不是要永远失去他了？这是大脑一片空白的苏婉晴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由害怕聚集而成的乌云就朝她重重袭来，间或夹杂着几道令人心惊的闪电，她清楚的知道，这些闪电的名字，叫做恐慌。

一想到午后的阳光下，再也没有那个笑容暖暖的温润男子，刚出炉的糕饼，再也没有了那个愿意捧场的客人，她的心里就宛如窒息般的疼痛。

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迈过地上的一片狼藉，朝着那抹衣角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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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大街上，行人稀疏，偶有的一两个人也是行色匆匆，自顾赶路。没有人愿意分一丝眼神给那个一脸惶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的小姑娘。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地上的青石板路染成了火红的枫叶，照耀雪白的云团之上，更显得它娇嫩动人，明丽可爱。

然而这一切，心中被恐慌占领的苏婉晴都无暇关注，在她追出糕饼铺的那一刻起，原来触手可及的衣角就已经无影无踪。

她一路追寻下来，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步伐，生怕错过一个能找到那个温润男子的机会。可是两条街下来，每一个人影都仔仔细细地反复辨认，每一条岔路都前前后后地反复走过，她几乎看遍了所有路人吃惊鄙视的眼光。

但不是他，一个都不是他。

走了这么久，其实她的脚步已经开始蹒跚，走路过多的酸胀疼痛从小腿慢慢上升，一直蔓延到她模糊不清的大脑。只是此刻她的脑中根本感受不到腿部传来的酸痛，什么吴掌柜周掌柜统统烟消云散，留在她脑海中的，只有机械地寻找和无穷无尽的害怕。

终于，在看到第三条街口牌坊的时候，她的心脏飞速向下沉去，眼前也开始渐渐模糊。绝望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飞速淹没了她这艘海上飘摇的孤舟，让人失去了最后一丝行走的力气。

脚底下猛然踩到了一个硬物，身子突然一歪，本来这种程度的摔跤只要调整两步就能站稳，可是苏婉晴反复搜寻街巷的腿脚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了。只能默默闭眼，任凭身子歪斜，狠狠向坚硬的青石板上撞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手下接触的，并非冰冷坚硬的青石板，而是一个温暖的柔软物体，甚至还有一丝安心的感觉隐隐传来。而全身上下，也没有预料中那一丝一毫的疼痛。

睁开双眼，然而眼前模糊，只能朦朦胧胧看清一个轮廓。飞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苏婉晴才看见面前那个她找了两条街的温润男子。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轻笑的调侃也在她耳畔响起，“不知道是谁有这个荣幸，让我们连被混混威胁都没有哭泣的苏掌事贡献出了这第一滴眼泪啊？”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这一路积攒的害怕委屈涌上心头，苏婉晴眨了眨眼，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可是刚一开口，在眼眶中打转许久的眼泪就汹涌而下，逼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把头埋进那个温暖的怀抱，发出几声带着沙哑的呜咽。

看着在自己怀里耸动肩膀的小姑娘，林青文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右手，轻轻为她顺着气。

其实一开始听到退婚的时候，他心里全是愤怒和不甘，刚要上前找那不开窍的小姑娘问个清楚，却见小姑娘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模样。这才转身离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想想，再回去与小姑娘谈话。

只可惜，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却还是吓到了这个他想要好好保护的姑娘。

没想到在他被风吹完四条街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却看见他的姑娘差一点摔倒的场景，天知道那时候的他有多慌张。

还好，他还是接住了这个姑娘，也终于可以把一切问题，好好跟她说清楚了。安慰之余，林青文的嘴角也偷偷挂上了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

无论你有什么苦衷，哭成这样，看你要拿什么借口跟我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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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渭水河畔少了那晚花灯节的晶莹璀璨，但是水面上静静倒映着的一轮红日，却也给旁边坐在石凳上的两人带来了几分静谧和美好。

刚刚的情绪爆发也就是那一瞬的事情，现在完全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哭了别人一身眼泪，还与他单独坐在石凳上，苏婉晴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在不断升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似乎他们见面的时候，总会伴随着或多或少的尴尬。想到这一层，苏婉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罢，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尴尬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她从石凳上起身，微微笑着对旁边的男子行礼，“刚刚我一时失态，实在是抱歉。”

“你不需要跟我抱歉这个，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退婚？”林青文伸手将旁边的姑娘拉回了石凳上，认真地看着那双左躲右闪的眸子。

“我……我是觉得你家对于这门婚约的态度不甚明朗，我现在已经流言缠身了，与其等着你们退婚，我不如先提出来，还能保护一下闺誉。”晃了半晌，见实在躲不过去，苏婉晴只得摸着鼻子，随便扔了个借口出来。

然而看着对面男子那双认真执着的眸子，她知道，这个借口不算过关，“那个，我，我即使嫁了人也不会放弃糕饼铺的掌事一职的嘛。所以打理后宅，料理妾室这些事情我都是分身乏术，倒不如自梳为妇，一辈子耗在糕饼铺上。”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只能强自镇定地与对面的男子对视，企图让他接受这个借口。好在他似乎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打算，在安静地听完之后，那双总是上翘的猫唇弯了弯，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很高兴，你不是因为我隐瞒身份的事情才想退婚的。”

啊？这么好的借口，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苏婉晴扼腕叹息，然而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没有生你气，你有你自己的考量，而且我也没有主动告诉你我的身份，我们算是两清。倒是你，之前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连那封匿名信也是你写的，我道谢还来不及呢。”

说罢，又要起身行礼，只是因为那双温暖大手的阻拦，她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回过头去，一脸不解地看着身旁的男子。只是这一次，男子的目光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情。

“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因为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帮你做的。只要它们能帮到你，那我做这一切就是值得的。同样的，你也不用担心你身上的流言会连累到我，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这是连累，相反，能与你并肩作战，让你不用一个人承担所有困难，这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可是……”苏婉晴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拍，然后就开始毫无章法的胡乱跳动，耳朵上那种灼热的温度飞速蔓延到了脸颊。这人也太会说情话了，再来个几句，她就要招架不住了。

只可惜，她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又再度响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日我家应该就会派人去苏府，商议我俩的婚期问题。我心悦的是你，跟外部的一切纷扰都没有关系。那些险阻，我不会拦着你去挑战，如果你一时疲累，我也愿意为你效劳。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在我家中，不会有什么妾室之类的后宅斗争。如果你嫁过来，我必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辜负。若是你不放心，我还可以给苏大人立下字据，给这个誓言加一层永不违背的保障。”

“你，你说什么？”苏婉晴只觉得自己都不会呼吸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感觉，是甜的。

“我说，我心悦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与我共度余生？”

不掺杂任何纷扰杂乱，利益纠葛，只有纯粹你我的一辈子，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