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十三）（1 / 1）

第十四章

无崖子这一两年间，经历了生死的大彻大悟，其实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只是心中到底有些许不甘，便将人带到师傅面前，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大家一起分说个清楚明白才好安心。此刻，他听了李秋水轻描淡写的话语，也晓得当初自己确实有些不负责，就沉默住了。

丁春秋此刻却忽然道：“秋水，我那年回了中原，和师傅闹了矛盾，两人起争执后，还动起手来，师傅被我不小心扫落悬崖，而我也受了严重内伤，即刻也耽误不得。就去了昆仑寻药治病，待我伤好后回来，大理已经没有你的人影，我以为是师傅将你掳走，自此这些年里，多是寻师弟的晦气，希望逼的师傅能交出你。可一晃三十年过去，听到你这话，原来是我们错过了。秋水，你怎的不等我几年？”

李秋水还没说话，无崖子先开口：“春秋，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丁春秋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他师父温和的喊他名字，眼眶不禁发红，“师傅，弟子岂敢有半句谎言!”

“好，我再问你一事！”

“当年，我要废你武功，你说要先办件事情再任我处置，我就应了你。谁料你半夜偷偷往山上逃走，我便去追你。天黑路暗，我正要赶上你，大意之下被你御驶的一只毒蜂叮伤。我本也没在意，只是与你在山顶打斗起来时，才忽然觉得浑身发麻，后又立即被你一掌拍下悬崖。我才知是你大晚上故布疑阵，引我进入了你事先安排好的陷阱中。几十年里，我都悔恨教出你这样无情无义之辈，你说，此事如何解释？”

无崖子想起这些就心里发痛，妻子与徒弟的双双背叛虽然让他震惊受伤，但感情的事情最是不可捉摸，对此他深有体会，倒也还撑得住。唯有养大的徒儿竟然出手暗害自己，才是他此生最大的心结。此时，听他对李秋水说的话，竟是“不小心”，好一个巧言令色之徒。

丁春秋面露懊悔道：“什么毒蜂，我不知道。我当时是为了给秋水，额，师娘摘那山上的凌霄花，不想师傅你竟在身后，一见我，劈头就喝骂不止。我急着要将凌霄花拿回去养在盆里，可您二话不说就攻向我，交手了没几招，您就将我打的直吐血。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悲愤下一掌轰出去，您居然躲也没躲，直愣愣的掉下去了。我回去告诉苏师兄，叫他快来寻你。而我不愿意死，就立马找人去看病了，等伤势稳定后回来，可再也寻你们不到。之后去了昆仑治伤，重回中原已经是几年之后。我当时真不是故意将您打下山去的啊！师傅。”

无崖子闭了闭眼，良久凄然一笑：“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亦非你故意为之？”那这几十年的恩怨仇恨何等可笑！

厅里几人皆默默无言，无崖子不敢相信这许多年来，自己的仇恨意外的站不住脚根。李秋水只在心中想着那凌霄花，暗道那是她故意为难丁春秋才胡乱说的谎话，不成想却是一切悲剧的□□。丁春秋则心中暗暗发苦，想到与李秋水多年错过，很是伤怀。又无奈自己当时年轻气盛，对师傅下手过重，后又因为确实以为自己将师傅错手打死，也不屑与师弟解释，闹僵了关系后更是自暴自弃，才至今时今日一切真相大白。

黎寅看了看大家丰富多彩的表情，又瞅了瞅冷着一张脸的逍遥子，只得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既然知道了一切都是意外，我看就算了吧。以后都好好的过日子，咱们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讲清楚最重要，最怕的就是相互误会，你猜我猜，猜到十万八千里去了。要是没有今日安静的坐在一处细细说清楚，你们还不得将各自的恨意都带入土里去？好了，语嫣一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年也不容易，你们三个都是她们最亲的长辈，好好陪陪吧。”

说完后，她拽着逍遥子出来，瞅了身后悄悄出来无语望天的苏星河一眼，就回了卧房。她对着还在飚冷气的逍遥子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大家都好好的活着，没有人无辜枉死，你该庆幸才是！”

逍遥子道：“我是觉得他们几人太痴，于人情之事上，鲁莽了些。空长年龄，不长心，哎！也是我这做师傅的没教好。”

黎寅不乐意看他的自责，连忙转移话题，“行了，行了，你还能操心多少，该歇歇了。”

谁知，这一“歇歇”，他再也没张开眼。

早起，她习惯性环住身边的人蹭了蹭，却恍然觉得手感不对劲。她忙睁开眼睛一看，却见到身边的人满脸灰暗。她唬了一大跳，连忙定定神，摸了摸他的手腕、脖颈、胸口，都没半点反应，安静苍老的身体一点也不像昨夜时的强壮有力。她强忍悲痛的将内力从他手心输进去，却如石沉大海，没半点动静，内力很快便在他体内逸散开了。

黎寅霎时心中大恸，软软的倒在床上，眼泪似多余的一般，哗啦啦的直流。她却已经伤心的不能自己，一是根本没注意到，只觉得视线模糊，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大张嘴巴，想喊出什么来，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心口哽的难受之极，只得使劲的拍了拍胸口，却毫无半点作用。

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视野中出现了那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待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心中悲痛无以复加，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很快，该来的人都来了，她瘫软在床上，无力地抓着逍遥子的右手默默哭泣。一屋子人见此情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顿时都心哀不已。

……

良久后，黎寅在李秋水和王语嫣的帮助下换好衣裳，她强抑悲伤的取来一张画与一本小册子，捧着它们，躺在被整理好仪容的逍遥子身边。她望向一群不明所以的人，哽咽良久，话不成调的言道：“我……我要……要他……要陪他！”

众人大惊，竭力劝说竟都没成功，黎寅此时开过口后，说话到顺畅了许多，“不要多说了，这是我和他一早就商量好的。”她笑着对哭的正伤心的王语嫣道：“来，语嫣。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祖师伯就喜欢看你们这些美丽漂亮的小娘子，我将我一身功力传给你，怎么样？”

王语嫣吓得直摇头，道：“语嫣不要，祖师伯要好好活下去啊，怎么可以轻生……”

她还没说完，黎寅就打断她道：“我已经九十七岁了，活得够够的了，你就应了我临死前的要求吧，否则我散去一身功力，也太浪费不是。师妹师弟，你们说是不是？”她一直很喜欢王语嫣这个小姑娘，默默地喜欢慕容复，却总被心上人忽略，遇到一个对她痴迷的段誉，却也是身边桃花不断。她总想为这令人怜爱的姑娘做点什么，给她一身不亚于曾经虚竹的功力，她这么聪明，以后有了依仗，总会自在活着不是。

无崖子和李秋水从小就对大师姐尊敬，对她的脾气也很了解，行为处事总是柔中带刚，态度强硬。两人明白师姐是哀莫大于心死，便对王语嫣道：“听她的吧！”

她不等王语嫣回话，就抬手将人吸拉过来，一手按在她头顶百会穴，一手贴在后心灵台穴，只见两人之间白气袅袅而起，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传功完毕。

黎寅容貌随着功力的消失也慢慢地变成老人家的模样，她却开心的重新躺在逍遥子身边，左手拉着他右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这一年，西夏年轻的二十岁皇帝向辽国求来一位宗室女封就的公主为后，原丐帮帮主萧峰以死相抗，使得契丹人将铁骑驻留在雁门关外，夏辽宋开始了短短几十年的和平日子。战乱减少，各国百姓也能喘口气缓缓劲，使力过日子了。

李秋水和无崖子及丁春秋三人留在了天山上，王语嫣在长辈们的帮助下，理顺了一身逍遥派功法，兴高采烈的回苏州找她表哥了。然而，在其房门口，她却听到公子爷与丫鬟肆意的调笑声。

以前还在姑苏生活的日子里，她并不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妥，但在天山上，目睹了老祖宗与师祖伯生死相随的炽烈感情后，她似乎懂得了什么。

因为一身奥妙高深的武功，来去竟然没人发现，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回了曼陀山庄。她母亲因自身经历，不愿她习武，谁知机缘巧合之下，她竟然得了一身强于曾外祖父母的功力，使她做了以前闺阁中时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来。她对母亲和外祖母说了声，就一个人带着一本据说是师祖伯两位亲自撰写的游记，离开家闯荡去了。听说，他们二人就是在游历的过程中爱上对方的，她便不自觉地也想跟着他们的脚印走一遭。

北方辽阔的草原，牛羊成群里，脸蛋黑红的姑娘递给她一碗刚出锅的香浓的奶茶；东方碧海接天的大海，有渔民请她吃那才打捞上来的生海参；中原欣欣向荣的农田和小桥流水人家的婉约；西方漫天黄沙的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