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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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身淡蓝衣衫,步履匆匆,面带焦色,不似平常般不疾不徐,但仍是温润,非要比拟,便是那山间青竹风中作响,涧中冷泉荡下涟漪。

正是花垣城唯一以男子之身担任官职,从小与陈芊芊定下婚约,众人口中的三公主对其言听计从之人——

裴司学,裴恒。

陈芊芊稳住汹涌的气血,垂首将鞭绕了几绕,道:“你怎么来了。”

裴恒眼见教坊司内东倒西塌,寻欢作乐的人探着脑袋往这儿瞧热闹,一旁的韩少君似是因打斗牵动了心疾,脸色带了几分苍白,由他的侍卫扶着,喂了丸药,神色阴沉地看向陈芊芊。

声音不自觉地便染上怒意冷意。

“我不来,你今日要与韩少君斗到什么地步?一决生死么?”

陈芊芊冷嗤了声:“堂堂玄虎城少君,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裴恒皱着眉:“三公主,你随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讲。”

陈芊芊似乎有些烦躁不耐,但还是跟着去了,临走前还示威似的瞧了韩烁一眼,仿佛在说下次便没这么好运。

韩烁亦冷冷看了过去,怒气渐平之后,意识到今晚行为失了分寸,太过莽撞,众目睽睽之下,即使真能杀了陈芊芊,计划也败掉一半。

方才裴恒若晚来片刻,暗中护卫他的人说不定已经出手。

那样便暴露了。

韩烁冷静地思考,带白芨回了府,身边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之后,他吩咐道:“这两天我会先与陈芊芊示好,我怀疑她应当是知道了什么才对我如此戒备,等她放松警惕之后,寻隙暗杀,务求一击即中。”

另一边。

裴恒与陈芊芊来到教坊司的水亭中。

夜色下华灯升起,照得月色也黯然几分,撒至水面,更是波光粼粼,似在羞恼说着闺中情话,尽显颓靡荒淫。

两人的神色却都是冷硬。

“三公主,您不顾你我二人的婚约当街强抢韩少君入府,大婚当夜便弃之不顾,来教坊司寻乐,这几日更是在此流连,还遣派乐人去府上羞辱韩少君。”

裴恒话至一半,回过身来,见陈芊芊垂首侧身看水中光影,似无半分悔意,心中更恼。

“你从来是恣意妄为不顾他人感受,为什么总是冥顽不灵,韩少君孤身一人来到花垣是为求和,你既抢了他,便该善待他,你却欺他辱他。”

“你太过娇纵。”

“三公主成婚不告天地宗祠亲长,想必确实从来不将礼法看在眼里,可礼不可废。你我婚约仍在身,但三公主已经成婚,这婚约便不妥当,明日我禀明城主,正式取消婚约。”

裴恒说完,却见陈芊芊一直不答话,脱口问道:“三公主是无话可说了吗?”

陈芊芊终于收回自己放在他处良久的目光,直视裴恒,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裴恒的面容,最终定格在他的眼上,无比平静。

“我确实无话可说。”

“裴恒,我很久没见你了。”

“你只有这些话对我说吗?”

陈芊芊对裴恒,目光从来是热烈的、挑衅的、张扬的,甚至有时在裴恒看来过于轻浮,正如她平日给予人的印象,娇纵霸道。

很少……不,是没有,没有过这样平静,让人探不出一丝情绪。

裴恒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情绪,这平静的目光使他忽然想起小时那个快活却不霸道,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婿后,会目露好奇的打量他的小姑娘。

“三公主……所言何意?”

陈芊芊忽然笑了起来,步步逼来:“裴司学说我娇纵,仗母亲宠爱胡作非为,那裴司学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你是以婚约之事逼我仗我在众人面前对你言听计从而说教我?裴司学,你我二人尚有婚约,你在未来妻主面前行状如此,又是不是恃宠生娇?”

裴恒已是退到亭前栏杆处,退无可退,恰此时陈芊芊言毕,看着她的眼神中隐隐燃着的怒色,他却找回平日相处的几分熟悉来。

“三公主,”裴恒直视回去,不躲不让,“在下不仅是您的未婚夫婿,更是花垣司学。”

陈芊芊像是平静下来,不再反驳,而是以一个平日绝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恭敬姿态,对他施了一礼。

“陈芊芊,受教。”

她转身,“婚约之事,依裴司学所言。”

随后走出水亭,走出花灯明亮,渐行渐远,走到月色淡处,融于夜幕。

裴恒没有作声,看着她越走越远,有些出神。

小的时候,他以为他的一生,都会是属于那位小姑娘的。

羞过闷过心生好奇过,曾经看到她的笑容时,也笃定过。

他是她的。

然而明天,他不再是她的了。

裴恒一时有些轻松,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时又有些沉闷,竟生出无限的惘然来。

——

陈芊芊知道那婚约比裴恒要晚些,彼时她将将入宗学堂,而裴恒已经在里面待了一两年了。

裴恒是宗学堂里唯一的男孩子,凭的是已故裴司军的威名,当然,也有与陈芊芊婚约的缘故。

城主当时温柔地搂着幺女:“我的芊芊当然不能娶一个目不识丁的人。”

陈芊芊抬起头,双眼亮闪闪地看着一向呵护她的母亲,问:“他识字了,能替我写先生的作业么?”

然而城主一下子沉下脸来,把她抱的都远了一点:“没出息,你怎么不说你学会了给他写?”

陈芊芊委屈巴巴地看她一眼,城主便又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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