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事端（1 / 1）

萧旭一连翻了七日崔婕妤牌子后，姜姝的风寒大好了，早晨起身就踏上了去千秋殿向皇后请安的路。

“哟，贵妃妹妹今日来得可早，这风寒初愈，不再多养两天”

冤家路窄，华盖之下，步撵之上，德妃看向姜姝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挑衅，姜姝偏头一笑，道“我有圣人牵挂，圣人乃万金天子，庇佑我一人绰绰有余，区区一介风寒，哪里需得着再加休养”

德妃被姜姝噎得心头一梗，姜姝因病被撤了牌子是事实，但这拦不住萧旭自己乐意往椒房殿走，虽不曾留宿，但也陪着姜姝用过几餐饭，还在椒房殿里召过舞姬百乐之人为姜姝取乐，内库里一应贡品珍玩依旧流水一样地送进椒房殿。

德妃拢于袖间的丝帕被揪得变了样子，面上的微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好在姜姝懒得同她多说什么，侧首吩咐了宫人接着往前走，没有再理会德妃，也就没有让德妃失态的样子大喇喇地展示出来。

昨日承宠的崔婕妤早早地就到了千秋殿，其余妃嫔，除了大公主因玩水而发了热，淑妃为了照顾女儿而告了假外，就属姜姝和德妃到得最晚。打从踏进正殿起，姜姝就明显察觉到了王皇后标准笑容下的不满，心下一叹，这有了得宠的新人，她这盛宠在前的贵妃在皇后看来也就不过尔尔了。

“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二妃行礼，德妃愣是走到了姜姝前面半步，惹得殿中诸人的眼角齐齐一跳。王皇后对于姜姝和德妃二人来得晚一事的不满倒是被德妃这神来一笔给冲淡了去，嘴角一抿，平淡地让二人起身。

“贵妃风寒刚愈，理应多休养些时日，圣人发了话，本宫也就识趣未曾来打扰你，今日见你前来千秋殿请安，想来是大好了，如此一来，本宫也就放心了，毕竟这阖宫上下谁人不知你是圣人的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王皇后浅笑安然，姜姝唇畔酒窝微露，刚要说话，却听郑妍道“圣人乃天下之主，天下子民无一不在圣人的心上，皇后娘娘单单只说阿姝一人，妾身等可是不依的。”

“昭仪和贵妃果真

姐妹情深，教人羡慕呢。”崔婕妤捏着帕子掩面笑着接了话，一双漾着水波的杏眼里的情绪不甚真切，却娇俏得十分讨喜。

“大家都是侍奉圣人的姐姐妹妹，崔姐姐又何必羡慕这个呢”叶婕妤眼波微动，飞快地看了一眼姜姝，又收回目光，眼神在手中的丝帕和身前的崔婕妤之间飘忽不定。

“叶婕妤所言甚是，身为妃嫔本该和和睦睦。”王皇后极是自然地结束了这一话题，仿佛一开始就不是她起的头一般风轻云淡。

平白被人拿来做了筏子说了一通却还不能发火，姜姝脸上的笑意愈发动人，微微上挑的眼角透着难以言说的风情。

贤妃半眯着眼低下头，掩去了自己唇角的嘲讽。皇后一贯如此，从前做太子妃时，如何对待盛宠的她，现今为后，就如何对待盛宠的姜姝，只不过前人终究不如后人，姜姝倒比她当初活得要清楚得多。

晨间一场请安最终以和气一团的模样散了场，大家姐姐妹妹地互相唤着好不亲切，一双双美人目里俱是温温柔柔的清浅笑意。

王皇后素来会体谅人，在日头高升之前便放走了各位妃嫔，以免有些住得远的妃嫔在往返路上中了暑气。

“这天气渐热，叶妹妹身子弱，可得小心着些，莫要中了暑气。”甫一出殿门，崔婕妤就扬高了眉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戳向叶婕妤，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众人的注意力齐齐被崔婕妤和叶婕妤吸引，姜姝眼睫扇动，心想罚跪这一遭，到底还是叶婕妤占了上风，崔婕妤虽未有明面上的责罚，但却被萧旭那道给叶婕妤晋位的旨意给狠狠打了脸你仗着位分高于人，便折辱于人，那若是你二人从此平起平坐呢

世家一直以来都备受尊崇，崔婕妤出身名门崔氏，自小养尊处优，哪里看得上薄祚寒门养出来的小娘子姜姝甩脸色给崔婕妤，崔婕妤尚且能忍，一是因为姜姝位处贵妃，圣宠正浓，二则是因为姜姝出身世家，姜氏暂避祖籍是事实，可姜氏祖上的荣光也是事实，世家重传承，重家史，氏族志里论排行，姜氏本就在崔氏之上。

崔婕妤对上姜姝气短，对上叶婕妤可就是底气颇丰了。

姜姝已经坐上了

步撵，却是不急着走。贤妃本不欲掺和这些纷纷扰扰，奈何崔婕妤是她堂妹，她不得不捺着性子留下来看这一出。德妃从不肯正眼看如叶婕妤这样出身浅薄的嫔御，心说崔婕妤堂堂崔氏女却和这样小门小户出身的人计较，未免有辱崔氏声名，不看也罢，也不顾位尊于她的姜姝尚未离开，径直命令宫人抬起步撵回了长宁殿。

余下嫔御，想看戏的有之，因贵妃和贤妃并昭仪皆未离去而不得不留下的亦有之。

“谢崔姐姐关心，我进宫前常常听说书人说起崔氏名门，如今见了姐姐，想来那说书人所言非虚，崔氏子弟，果然谦和有礼，从不傲人。”叶婕妤冲着崔婕妤笑了笑，一字一字地将话说得清清楚楚。

“好个伶牙俐齿的叶婕妤，难怪能引得圣人”

崔婕妤话未说完便被贤妃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坐在步撵上的贤妃冷眼看着自己的堂妹，语气不耐道“闭嘴，蠢货”

被堂姐截了话茬子的崔婕妤脸上青红交加，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好半晌都没能恢复成正常模样，她想说什么，却不敢堂而皇之地违逆堂姐，心下却不由得对堂姐生出了怨怼之意堂姐明明身居高位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嘲讽，不仅不助她，还当众责骂她，这不是想要阖宫上下看她的笑话吗她一个出身世家，金尊玉贵的小娘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婕妤年纪尚小，又是首次离开家人，性子难免天真直率了些，偶有思虑不周的，做婢子的要知道劝着，不然主子要你们何用”贤妃懒得看崔婕妤那十分不好看的脸色，转而看向了崔婕妤身后的两个婢子，眼神凌厉，语气深沉，“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定要令尚宫局来人将你们带回去好生教导教导。”

贤妃何尝不知道婢子哪里劝得住主子这件事，可崔婕妤贸贸然地找人麻烦，又没有压得住场子的脑子，作为堂姐，她总不能看着崔婕妤接着犯蠢。

“贤妃娘娘息怒，是妾惹得崔姐姐不快了，妾有错。”叶婕妤平和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郑妍一脸好笑地看着姜姝，用口型无声地说着“高下立判。”

姜姝冲着郑妍

挑了下眉，伸出手指隔空虚点了点郑妍的眉心，心中却觉郑妍说得很对，挑事的崔婕妤犹然不服，受害的叶婕妤倒是和和气气地打了圆场，这可不是高下立判吗

诸人散去，姜姝歪歪地靠在步撵里的软枕上，眼角的余光瞥见贤妃并崔婕妤的步撵朝着一个方向去了，姜姝抿了抿嘴，心知这二人定是要去找太后的，估摸着按贤妃的脾气，八成是去当着太后的面再训一遍崔婕妤，若是按崔婕妤的心性，兴许还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准备求太后为她主持公道呢。

郑妍的步撵微微落后姜姝的一步，姜姝回头看向郑妍，笑盈盈地问“阿妍可要来陪新茶玩我昨儿新得了支步摇，甚得新茶的心。”

“要我还打算蹭你一顿午饭呢。”郑妍朝着姜姝挤挤眼，一脸得意。

姜姝和郑妍是欢欢喜喜地回到椒房殿里逗猫玩儿了，昭仁殿里的姑侄三人可就不那么和睦亲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