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变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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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熙十年九月十二,帝为皇次子庐陵王与崔氏女定下婚事。

贤妃自春日里那场风寒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琼华殿,就连为二皇子和崔安安交换庚帖都是姜姝代劳的。二皇子年纪尚小,这婚事虽定了,婚期却是未定,但不论婚期如何,现在在所有人看来,崔氏都已经和二皇子绑到了一起。

棋盘之上,棋子黑黑白白,郑妍往棋盘上放下一子,抬首看向姜姝,“崔氏该急了。”

姜姝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伸手执了棋子落在棋盘上。

能不急吗莫说崔氏了,就没有哪个世家不急的,世家之外,尚有宗室、勋贵,大家都很急。萧旭和叶景莘这对君臣神来一笔,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在二皇子和崔安安订婚之后,叶景莘上表痛陈国库之负累,提出变法,改爵位承袭制度,取消世卿世禄,婚姻之中,纳妾须有定额,定额之外,法理不容,其出子女,亦不可受祖荫。

这就意味着,不是所有的世家、勋贵子弟都能一到年纪就入仕做官,同样的,不是所有的宗室子弟都能受封爵位。

除此之外,各府衙招募属官之时,除了现有的推举制,增添一考试制度,面向天下学子,不论姓氏出身,只要考试成绩足够好,那就能入府衙做官。虽然各府衙的官职并不高贵,一般出身好些的小郎君还不一定乐意去,但只要开了这样的先例,世家对官场的垄断便会就此被打破,士庶之别将不再是不可跨越的天堑。

朝里为此已经吵疯了,在这场风暴中心的是叶景莘,萧旭这些年积威甚重,朝臣们并不是十分敢挑衅萧旭,但却敢上折子骂叶景莘。每每上朝,叶景莘都会被从头到尾一通挑剔,朝臣们的思维也很简单,既然政策是叶景莘提出来的,那就让天下人明白,叶景莘这个人有问题,他不可信,那么他提出来的政策也就不可信。

姜老太傅近来除了教萧瑁念书,连门都不出了,还将子孙都约束在了家中,不许他们胡乱走动。萧旭要变法的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姜老太傅在景熙元年的时候就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局面出现,世家自身又并非团结如铁板一

块,各自为政的世家力量过于分散,大家都想着由旁人去出头,自家好在后面坐收渔利,可都这么想,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和萧旭抗衡。

变法,是变定了。

寒门的路虽然窄,但也不是没有,至少萧旭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朝廷是愿意用寒门子弟的,世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叶相,是个人物。”郑妍又在棋盘上放下了一子。

“嗯,抓得住时机,摸得清君心,扛得住重压,寒门有叶相,无异于山野生麒麟。”倘若叶相出身世家,萧旭想要削弱世家可没有现在这样容易,姜姝心下不由叹息,世家安逸得太久了,久到已经有好些人家的子弟担不起祖宗盛名了。

“阿姝,贤妃姐姐恐怕不好了。”郑妍停下拨弄棋盒里棋子的动作,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姜姝。

“我知道。”太医署的脉案,姜姝已经看过了,贤妃的状况,姜姝大抵清楚,心病大过外在的那点子不适,可这心病却甚是难治。

“太医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姜姝抓了一把棋子置于手上把玩,眼睑微垂。

“崔氏这么汲汲营营,还自以为行事隐蔽,无人知晓,他们是当真觉得圣人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吗”郑妍为贤妃不值,若不是摊上这么个家族,贤妃会过得这么艰辛

姜姝半是认真半是嘲讽地笑了声,“世家姻亲广,顶多也就是那一枝保不住性命罢了,他们不怕也正常。”

“阿姝,你怕过吗”郑妍看向窗外,椒房殿院落里所植的可开四季的海棠花开得正好,红艳艳的花朵,翠绿欲滴的叶子。

姜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她看着郑妍,一双眸子比天上的星子更亮,“阿妍,我怎么能怕呢我若是怕了,就活不成了。”

“你不会活不成的,”郑妍紧紧地握住姜姝的手,“你会活得好好的,在万万人之上的荣华里活得好好的。”

“好,我们一起在万万人之上的荣华里活得好好的。”姜姝回握住郑妍的手,神色坚定而恳切。

萧旭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像外人看来那般好。

说到萧旭的身体状况,那就不得不说一下脑子有坑的先帝了,姜姝没有见过比先帝更会折腾儿子的

爹。先帝看了搜神记,便一心想亲眼一睹卧冰求鲤的神迹,而不得他心的萧旭自然就是他完成自己的目标的不二试验对象。

萧旭当时十三岁,解了外袍,只穿着贴身的衣服躺在冰面上,等着鲤鱼跳出冰面来,这一躺,就是大半天。

自那以后的萧旭身体就不是太好,但因他本就不得先帝喜欢,若是再添上了体弱一条,恐会给先帝一个废掉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许皇后生前留在太医署的人便给萧旭开了一道方子,一道能使萧旭看起来分外健康但实际上却是在透支萧旭寿命的方子。

萧旭一直在吃那个方子,这是景熙三年,从溪山行宫回宫后,被萧旭留在建章殿的那两个月里,姜姝发现的。也就是那个时候,姜姝断了避孕的汤药。

姜姝本是一直坚持要在成为皇后之后再怀孕生子,可她却意外知道了萧旭的寿数恐怕并不好说。这样的情形下,姜姝必须改变自己的策略,不然哪天萧旭突然驾崩,姜姝又没孩子,再兼只是妃妾,王皇后令她殉葬都是使得的。

是以萧旭现在急着捧出一个叶景莘来同世家打擂台,又要变法,旁人只道萧旭是雄心壮志手段了得,姜姝却知道,除此之外,萧旭还怕来不及。萧旭怕自己在任时留下的许多残局烂摊子会让萧瑁在登基后束手束脚烦恼不已,因而萧旭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希望能留给自己的继承人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由于清楚萧旭大力支持叶景莘变法背后的隐情,姜姝最近叹气的时候倒是多了不少。

萧瑁和萧璟都很喜欢他们的阿爹,萧旭待两个孩子也很好,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不下来,旁的东西,萧旭都是能给则给,不能给就偷偷地给萧璟连传国玉玺都拿来当过玩具。

姜姝年少时是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倒是不曾想过之后竟会现在这般身不由己。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一二。

郑妍问姜姝怕不怕,其实姜姝在刚知道萧旭或许寿元不永的时候,是怕过的,可现在,姜姝不怕了。姜姝走了一条注定会在万万人之上的荣华路,也许很累,但她不怕。

而在此

次变法中,除了世家之外,恨叶景莘恨得牙痒痒的还有宗室和勋贵叶景莘所改的爵位承袭制度里有一条庶子不得袭爵。这世上总有那么几户人家夫妻不谐,原本夫妻不谐就夫妻不谐,纳妾蓄婢就好了,但现在不可以了,因为除了正室所出之子,其他的没有爵位继承权。

这就意味着,只要没有嫡子,爵位也就没有了。至于说纳个妾生个孩子充作嫡出这叫欺君,搞得不好不仅要丢爵位,还要掉脑袋。不过却也不是全然这么不近人情,实在生不出嫡子来,还可以过继,当然,过继来的那个也必须是嫡出,可谁会甘心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自己的爵位呢

除此之外,妾室有定额,定额之外的妾室所出之子女不受法律承认这一条,也得罪许多热爱风月的所谓“雅士”,其中就有魏王。魏王家里可是一大串庶子庶女还等着到了年纪就上折子请封爵位呢,叶景莘来这一出,魏王府的小娘子小郎君在魏王面前流的眼泪都能把魏王给淹了。魏王咬了咬牙,决定跟叶景莘杠到底,就算这新法非执行不可,他也要用他的余生给叶景莘添堵。

萧旭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但仍旧稍有遗憾,他原本是想将考试制度直接推广到全国的,想入仕做官的,都必须通过考试,考不过的就自己回家吃自己,少到朝廷上来给皇帝添堵。但被叶景莘给劝下来了,倘若真像萧旭所想,那就是跟世家把仇给结死了,到时候本不是铁板一块的世家恐怕就要团结成一块铁板揭竿而起了。

真要在现在的情形下把世家给得罪死了,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世家领兵勤王清君侧,顺便让萧旭写罪己诏,传位于尚且年幼的太子,而提出变法的叶景莘就是“清君侧”里的这个“侧”;二是世家直接推翻整个大胤,给这天下换个姓氏。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叶景莘为了自己的小命和家人的安危,好劝歹劝才把萧旭给劝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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