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动手。”极其简短的两个字在小弟的脑海中哄的一声炸开，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知道了，虎头哥。”

危险如同海上临时起意的风暴，又更像是上天突发奇想的玩笑，没有任何先兆，不存在预警，连第六感都空乏。

这是跟以往相比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严谨的教授写满了整块黑板，课间仍然有同学昏昏欲睡，就连食堂的午餐都是老旧的菜式。陆为霜本是要去校内的文印店，却在经过操场时接到了舍友的电话。

彼时阳光正强，回暖的大地尚未感染万物，迎面吹来的风还带着凉意。她将电话贴在耳边，整个人躲进墙的阴影里，本以为对方有东西需要自己捎回宿舍，谁料听筒里却传出一道男人的声线。

她疑惑的拿开手机，确认了屏幕上的名字，如果不是自己眼花，那么通讯公司串线的概率会有多大？

“你好。”那边的讲话声勾回她的思绪，仿佛讪笑一下继续道“是这样，我在学校捡到这部手机，不知道怎么联系失主，就随便在近期的通话记录里选了个号码拨过来。”

这通电话就如同是盖在陷阱上的枯枝，又像是魔术师的障眼法，如果细品就会漏洞百出，但当时的陆为霜读多了圣贤书，眼睛里全是世间的美好，一颗心纯粹的几乎容不下险恶。

心怀感激的道了谢，她不忘把自己的楼号和宿舍告知对方，但那边迟疑片刻又说“是这样，我现在正好有事，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先帮失主把手机拿回去吗？”

“可以可以。”她连忙应承下来“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从阴影里出来，陆为霜伸出五指挡在额间，阳光穿过指缝投下明亮的印记，她步履匆匆，朝着学校偏门的方向，想到舍友的瞬间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丢三落四。”

原本这个门有很多学生平日出入，打从自行车棚被移走以后，便鲜有人进出，这扇三米来宽的铁制大门此刻虚掩着，那边便是学校老师居住的家属院。

站在不算宽的小路上，她四处张望未果，刚打算拨通电话过去，却见路边一辆卧车的后座门被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冲她开口询问“你是过来取手机的同学吗？”

陆为霜闻言下意识的往前几步，唇边勾起礼貌的微笑，她只点了头，半个字都还没来及得说，身后凭空多出的一只手掌猛的推了她一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快，她想逃离，想看清周围，想搞清状况，但电光火石间她甚至来不及站稳身子，便踉跄的倾倒。

身后的那只手半拦着陆为霜的腰，一个推搡间已经将她困在车里，随着车门被甩上的力道，车子的油门轰然而起。她被之前说话和推自己进来的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就连副驾的位子上也坐着人高马大的陌生人。

整辆车子拥挤的可怕，恐惧就这样铺天盖地的罩下来，后知后觉的她只觉得一颗心跳乱了节奏，一声紧过一声的噗通着，震颤她的神经，她的理智，她的整个世界。

挣扎了，尖叫了，反抗了，即使明知道是徒劳的，陆为霜还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稳最后一个漂浮物，却终究败给了肆虐的浪涛，整个被绑架的过程都滴水不漏、干净利落。

思维尚存的最后几秒，一块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手帕捂住了陆为霜的口鼻，医学院出身的她第一时间屏住呼吸。这种味道不算陌生，不管是□□还是异弗醚都曾在临床上用于全身麻醉。

放弃吧，这无谓的抵抗又能支撑多久？迷药随着骤起的呼吸进入肺部，其浓度迅速在血液中达到平衡，这是个绝望的深渊，漆黑无边。

硕大的办公室本来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此刻实木的桌面却布满烟灰，一截截长短不一的烟头挤在多边形水晶烟缸里，满到外溢。因为近期睡眠质量极差，虎头张整个人都枯槁了些许。

立在一旁的小弟踌躇许久，静默仿佛一块重达千金的巨石，快要将人压的窒息，他轻咳一声“虎头哥，今晚与谷川的会面要不要推迟？”

有些事不必言语也心照不宣，做底下人的都靠大哥赏饭吃，混的出人头地后自立门户，所以在虎头张兵行险招的时候，他们都暗自捏了把汗，要说不怕是假的。道上讨生活的，没人嫌钱多，更没人嫌命长。

几秒钟的沉寂后，小弟本以外虎头张会翻脸，却只听他有些憔悴的感叹“不能再等了，秦海璐若是不上钩，咱们就自求多福，姓谷的要是把我逼急了，谁也别想善终。”

他话音刚落电话的铃声却响起来，指尖的烟已经燃了很长，原本挂在上面的烟灰随着他翻找手机的动作坠落，一半跌在桌椅扶手，一半散在他的西裤上。

有种喜悦叫绝处逢生，有种绝路叫柳暗花明，有种希望叫枯木逢春，这当中的种种虎头张竟无法形容，此刻此刻，他盯住属于秦海璐的那串号码，一颗无处安放的心顿时落回胸膛。

这通电话说的言简意赅，秦海璐约他见面，说有事情要谈。这正是虎头张朝思暮想的，而对方要谈什么，他自然清楚不过。

到了见面的地方，虎头张落座后便笑着开口。

“泰爷最讨厌这些西方的餐食，大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喝咖啡了？”

这是个露天的咖啡厅，藤木编织的圆桌，铁艺的小凳，上面撑一把方方正正的洋伞，配上舒缓的钢琴曲就显得格外文艺。虎头张甚少来这种地方，此刻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他不咸不淡的提了这么个问题，而后便用锐利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女人。

秦海璐只是用一枚精巧的小勺搅动着咖啡，妆容有些惨淡，其实她并不爱喝这苦苦涩涩的液体，却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一样的味道。

“咱们开门见山。”她抬起头，面容诚恳“我有事请虎头哥帮忙。”

“大小姐的忙不缺人帮，怎么偏偏选到我？”他似笑非笑打着太极。

“陆为霜，医科大学的在校生。”她从手包里取出照片推到虎头张的眼前“这个女人，我不想她再出现在谷川的面前。”

嗤笑一声，虎头张并不接那张相片，相反摇了摇头“川哥的人，没人敢动的，这个道理谁都懂，大小姐另谋高就好不好？”

他的态度着实让秦海璐惊讶，从不会掩藏情绪的她猛然站起身，杯里的咖啡震荡出好看的线条，最终溅落几滴在桌面，她皱眉道“别人犯不着得罪谷川也就罢了，怎么连虎头哥也怕他？”

双臂交握抱在胸前，她扯出落寞的笑容“别忘了你弟弟为什么会被抓进去，也别忘了是谁处处压你的风头，如果虎头哥这次肯帮忙，后果我全权承担。”

“哦？”拖长尾音，虎头张抬头凝视她“大小姐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开个价吧。”

闻言他真的大笑出声，站起身走过去，在与秦海璐擦肩时立住，他低语道“这次我帮你，希望大小姐承担得起后果，另外。”刻意停顿一下，他打量着她的侧脸“记得了，你欠我一回。”

直到虎头张的背影彻底在视线中消失，秦海璐才回过神来，她掏出墨镜匆匆戴上，把自己五味陈杂的情绪统统藏好。

陆为霜，被谷川喜欢着，算你命不好。如果不狠心，我拿什么来捍卫这一头狂热的爱情？

秦海璐永远都记得自己儿时第一次见谷川的场景，谷川看她的眼神，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她却似在寒冬中目睹了整个花季，他清冽的神情就那样猝不及防的点亮了她的小小世界，足够她在自己的少女时代里独自温暖。

不知谁曾说过，男人如果成了握不住的沙，就索性了扬了他。这种洒脱秦海璐不曾有过，她把原本敞开的外套收拢好，再把领子立起来，双手也插进口袋。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她依旧没有觉得丝毫温暖，相反，挡也挡不住的凉意就那样堂而皇之的从胸口溢出来，连同自己脸上的苦笑，凝结成一个注定悲剧收场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