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1）

思及此处吴辛海烦躁起来，索性脱了外套摔在沙发里，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复平常“我就问你一句！利晟最新研发的技术成果外泄到底跟你表弟有没有关系！”

仿佛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红姐一脸无辜“什么表弟？我十几岁出来混，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亲戚。”

“你！”吴辛海气急，缓了一口气方能继续言语“这么说来你的柔情蜜意全是假的，你利用我把利晟的成果偷出来，再高价卖给柏悦，我还瞎了眼的认为你不贪财，很清高！”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秒，红姐的巴掌也正好甩下来，啪的一声巨响，将他半边脸都震得发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阿红，原来这张整日堆满笑意的脸一旦冷下来，竟会寒若冰霜。

不是不想还手，此刻的吴辛海巴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只能攥紧了拳头忍下来。

这一巴掌用力过猛，红姐抚了抚逐渐涨红的掌心，冷笑着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女记者，也没有什么表弟，还有，每一次面对你，我都觉得无比的恶心。”此时此刻，她终于可以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嫌恶，终于可以不再讲那些违心的情话，长出一口气后，她换上无比高傲的神情“我不妨劝你一句，如果你有半点想报复的念头，趁早打消，我的老板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你老板是谁？柏悦的方总吗？”

红姐这次的笑声倒是无比真挚，眉梢眼角都被他逗乐，就连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都忍俊不禁起来。吴辛海看见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听见她朱唇微启后的几个字“你简直是愚不可及。”

那一行人离开后，他如梦幻般在客厅呆立了片刻，思绪串连贯穿后拥堵不堪，令他头皮发麻，他摔了所有可以轻易打碎的物件，最终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便条。

红姐没读过几年书，字也写得一笔一划，不漂亮也不清秀，好在规整“替我老板传句话给你，利晟的股价会大跌，甚至崩盘，你最好劝你叔叔出手自己的股权，免得因为你这么个蠢货落得倾家荡产的下场。”

默念至最后一个字，吴辛海彻底瘫软在床边。

一念起，满城春色；一念落，百草皆灰。悔恨是这世上最难医治、最无解药的疾病，因他而起的惊涛骇浪，终究将他毁灭。他仿佛看见了不远以后的自己，跌跌撞撞、潦倒无助。

谷川说过，在没有成定局之前，看起来轻而易举的事，却像是横亘在眼前的一座大山，相反，原本无比艰难的事，又像是狂风中伫立的一堆散土。

他说这句话时，心中想着利晟，一语成鉴。

一座大厦如果挺立云端，轰然倒塌也需要时间。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法务部成了利晟最忙碌的部门，虽然高价聘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但与柏悦的官司还是举步维艰。几次庭审都因证据不足而败诉，向更高一级的法院提起诉讼也被驳回维持原判。从一开始的愤恨到最后的认命，孟建国仿佛老了十岁，身体也大不如前。

市场如果是广阔无垠的沙漠，企业就好比一个接一个的沙丘，技术便是风，迎风便被奉为山，逆风便被夷为平。没有一成不变的领先，更没有一定会赢的胜仗。

明明是自己苦心研发的技术成果，如今想用还要支付给柏悦高昂的专利费用，这口气孟建国咽不下去，而利晟的产品因为陈旧被逐渐取代，所占市场份额越来越小。

自打成立以来，利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寒冬，谁料又爆出添加违禁化学成分的丑闻，真真是屋漏又逢连阴雨。

所有环节都步步紧扣，像是一只巨掌，逐渐将这个往昔风光无限的公司推到了悬崖的边缘。股价更是直观的反应了利晟的现状，一夜之间，人心散了，大家都知道，过不了多久，利晟将面临被退市的风险。

就是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情况下，以往好几个月都不露一面的谷川，最近倒是经常出现在公司，他闲职一个，无非是去喝喝茶看看书，但足以吸引一群女秘书的目光。

又是一年春寒料峭，陆为霜不可避免的得了重感冒，在家休养三四天，汤药喝了不少才见好转。

“霜霜。”陆孔兰叫住刚从楼上下来的女儿，见她穿戴整齐的样子问道“你要出门？”

“对，该回学校了，已经错过了两个比较重要的实验。”

“正好，司机不在，我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先打车去趟公司，把这桶刚煮好的燕窝给你老舅舅送过去。”

接过母亲塞进怀里的保温桶，她的心陡然疼了一下。母亲知道孟建国身体不如从前，便隔三差五的做些补品送过去；知道谷家入不敷出，便辞退了几个佣人，自己承担部分家务；知道婆婆对自己态度冷淡，更是比从前孝顺千百倍，可谓是面面俱到。这样的努力和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母亲能否得到一丝一毫的回报。

思绪纵有千万缕，哪怕再缠绕再迂回，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陆为霜吸了吸鼻子道“妈，你都瘦了。”

闻言陆孔兰却笑了，也不接她的话，只是上前拢了拢她厚厚的围巾“以后出门都多穿点，听见没？”

“知道了。”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闷，一边答应一边点着头往出走。

初春的下午，并无新事。陆为霜依旧是喜欢一路辗转的乘公交。看陌生人千姿百态的擦肩，演绎着滴盐米粒的琐碎，窗外的风景披着春寒的外衣倒退成萧瑟的模样。她将本就小巧的下颚陷进绒绒的围巾中，唯恐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入目薄凉里，她盼着春与夏的相认，而此刻的天气，并不美丽。

利晟的大楼依旧是富丽堂皇，今日没有阳光，只剩下漫天厚重的云，忽卷忽舒。

谁知陆为霜来得并不凑巧，孟建国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下属开短会。她只能百无聊赖的坐在秘书室里，好在空调的暖风足，若不是旁边几个女人聒噪的声音，她几乎快要坐得昏昏欲睡。

“我就是不待见小琳那股子低贱劲儿，不就是今天轮她给谷总倒咖啡么，至于隔一个小时进去倒一回吗？”

话音刚落就有人搭腔“就是，就跟八百年没见过个男人一样，你们注意了没有，她光是脸上的妆就补了五六次，就好像谷总能多看一眼似的。”

有人接话，自然也有人泼冷水，拐角的一个秘书一边装订手里的资料一边冲最先开口的女子道“阿玫，你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明天可是轮你给谷总端茶倒水，你倒是傲娇一个给我们看看。”

“你”本来想说几句难听的话还回去，哪料正对面办公室的门正好打开。她下意识的想往里多瞄几眼，便一时忘了言语。

对面的门开着，所以门口处的对话也清晰的传过来。

谷川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你叫什么来着？”

此时小琳刚开了门，被问到话的她略显紧张，正握在门把手上的五指微微收紧“谷总，我叫小琳。”

“哦，小琳，门开着就好。”说完，他便低头继续看手里捧着的书。

这个许久不见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陆为霜的视野里。他的坐姿堪称随意，整个上半身都陷在转椅里，两条腿搭在桌面上，修长的指尖翻动书页，不羁的眉眼都柔顺得充满书香，不生波澜，岁月静好。

她的一颗心仿佛被揪住，狂跳出不同寻常的韵脚，因为许久不见，才能凭生思念。她耗尽全力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恍然发觉，她与他，总是深深的缘浅浅的念，悄无声息又萦绕心间。

意识被真空之际，时间也被拉长，其实也只是一瞬，谷川的目光陡然看过来，陆为霜甚至来不及躲闪。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安和慌乱，而她从他的眼里读到了笃定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