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1 / 1）

一声轻叹，陆孔兰揉了揉眉心，宋妈刚收拾了一地狼藉，犹豫再三才开口“太太她最近总是发怒，又时常自言自语，还是让少爷领上去医院瞧瞧的好。”她一口气讲完，见少夫人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她只得作罢，心下感慨，谷家人的心思越来越难猜，而她即便在这栋房子里待到老，也终究是下人一个。

于是宋妈开始怀念从前的时候，现如今老爷去了，二少爷也去了，独留下魄力欠缺的大少爷和喜怒无常的太太，半路嫁进来的少夫人虽然贤惠，但一介女流，毕竟有太多的力不从心。眼看着，辉煌一时的谷家就要败落了。

第二天一早，孟玉换吃过早饭便吩咐儿媳去定制礼服。

陆孔兰倒是不明所以“妈，怎么突然要定制礼服，您有大型活动需要出席吗？”她之所以这样问，完全是因为谷家的今非昔比，偏偏孟家也日渐衰败，曾经风光一时的婆婆早就被光鲜的圈子所遗忘。

“你怎么忘了，谷川的订婚宴，昨天不是派人送了请柬过来。”

“妈，我昨天跟辰逸商量过，既然您不愿意参加”

“说什么呢。”孟玉换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从座椅里弹了起来，语调也变得阴阳怪气“凭什么不去？我不去，世人还当咱们家没人了，我倒是要让他们看看，谷家到底谁当家。”一口气说完，她胸口急速起伏着，缓了缓才特意交代“孔兰，你亲自跑一趟高级定制的工作室，规格照旧。”

一声叹息窝在心口，陆孔兰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规格要怎么照旧？家中每日入不敷出，许多该减不该减的开支都已经压缩到最低，这样精打细算的生活，怎么负担得起昂贵的高级定制？

思及此处，她故意寻了个借口“妈，定制太耗时，时间本来就紧，不如我陪您去商场逛逛？”

“那些衣服怎么拿得出手，万一同哪个老总的助理或者秘书撞了衫，我的脸面往哪放？”

“好，知道了妈。”陆孔兰看着婆婆的面色已经不好，只能及时应承下来，她看着孟玉换冷哼一声离去，心中的无力感顿时铺天盖地袭来。

时间总是最公平的，不会因为你的显赫而慷慨，更不会因为你的窘迫而吝啬。所谓的忽快忽慢，全来源于人类自身对它的错觉。

而谷川终日忙碌下来，只感觉分秒必争的紧迫，他看了眼落地窗外渐暗的光线，拨通了秘书的内线。

“谷董。

“把原定今晚的会议推迟到明天上午。”

“可是明早八点有场重要的对外洽谈，您看”

“时间上的冲突你负责调配，安排好再通知我。”他抬起自己的手腕，腕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七，他忽然有些想念陆为霜，却又不得不把这种情怀压制下来。

这个时段的交通正值高峰，谷川到达泰爷的别墅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人上了年纪便喜欢规律的作息，老爷子刚吃过饭，见到他兴致很高，连忙招呼厨房再准备一人分量的晚餐。

泰爷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请柬我收到了，叶家小姐我派人打问过，知书达理，德才兼备，阿川有福气了。”

“干爹喝茶。”他将刚沏好的茶碗端至秦泰面前，看着老爷子徐徐然喝上几口后才敢低着声音道“订婚宴您老还是别出席了。”

“怎么？”

彼时谷川已经起身站到泰爷的对面，弯腰九十度行了个大礼说“儿子不孝，怕给干爹丢人。”

半晌不见头顶有动静，他只得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直到脖颈发麻才听见那道带着惋惜的声音“起来，坐下说。”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谷川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说与老爷子听，而秦泰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无奈，最终只剩一腔叹息“年轻人的想法我越来越不懂了，阿川自小就聪颖过人，最会审时度势，但干爹知道，你骨子里认定的事断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说完摇了摇头，也不理干儿子的反应，径直离开厅堂，转身上了楼。

厨房的阿姨见谷川依旧坐在那里，不得不打断他的沉思“阿川少爷，晚饭好了。”

略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他来到餐桌前，看着精致的小炒与米粥，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而阿姨也算秦家的老人，对他熟稔得很，拿起筷子塞在他的手里，嘴里劝到“老爷饭后要练两个时辰的毛笔字，你自己趁热吃，吃完再走。”

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容，他将饭菜送进口中，却是食不知味。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订婚宴如期而至，地点就选在y市近郊最为豪华的会所。此处环山抱湖，风景秀丽，在主楼身后有一处硕大的框架玻璃房。

当天阳光尤为灿烂，一道道光束被玻璃房上装饰的棱角所折射，铺天盖地的粉玫瑰一直从山脚绵延至湖边，大小错落的湖面如此湛蓝，像是仙女惯用的明镜跌落凡间。一切都堪称完美，童话般易碎。

被邀嘉宾涵盖了商业和政界，为数众多，国内知名媒体也位于其中，大批量记者提前一天已经到场做前期工作，小报和娱乐新闻的狗仔更是争先恐后，紧怕错过丝毫热点。

宴会开始前的发布会定于十点十分，寓意十全十美。最前排的位置自然是亲属席，此时陆为霜就在其中，却如坐针毡。她耳边充斥着乐团演奏的优美旋律，或是小提琴独奏，或是钢琴曲，或是古典韵调，她昨晚彻夜未眠，现下几乎生出耳鸣的错觉。

她有些心烦意乱，自打谷川从f市回来至今，两人都不曾见过面，虽然偶尔会通电话，但他的声音总是充满疲惫，随之她的一颗心也被悬在半空，上下不得。

十点整，谷川一身笔挺西装走入会场，伴随着无数闪光灯和悠扬的曲调，他意气风发，就连嘴角边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十分钟、二十分钟、足足半小时过去，久到司仪都略显手足无措，却迟迟不见叶小姐的身影。场下的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充斥着整个会场，敏感的媒体开始捕捉每个人的细微表情，记者们尽数起身，按耐不住的他们嗅到了新闻的味道。

伴随着一阵骚动，叶尚文从后台缓缓走出，一席落地黑裙出现在舞台之上。她的头发半披半绾，肩头的黑色羽毛随着步调轻颤，她画着最为清淡的妆容却有着最为高傲的姿态。

一片掌声雷动中，司仪讲了一堆华丽的场面话，为女主角的姗姗来迟做着动人的解释。叶尚文只是优雅的笑着，而后走至话筒前致歉“十分抱歉，让在场的各位久等。”她侧过脸，深情的目光略过谷川的眉梢眼角，最后低下头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尽数抹去。

再抬头时，她已经一脸孤傲的开度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清晰“各位，我此次来是要发表一个声明。”全场有片刻的寂静，而后随着闪光灯的咔擦声，叶尚文的眼前一片光华，她的思绪断在当下，脸色比方才惨白几分，五指抚上话筒，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而不参杂情绪“我叶尚文，在此单方面宣布与谷川解除婚约。”

场内一片哗然

此言一出，立在一旁的谷川成为了万众的焦点，他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晦暗不明，不辨喜怒。他挑起的眉梢略略放平，整张脸都柔和下来，那个女人离他只有几米之遥，他能透过她坚强的外表看到那颗碎了一地的芳心，终究是他负了她。

下一秒，他几步走至叶尚文近前，伸出双臂拥她入怀，果不其然，随着他的用力，怀中的女人瑟瑟轻颤。他的唇贴近她的耳侧，轻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她感受着这个往日熟悉的怀抱，来自于他的温度依旧真实而滚烫，仿佛要点燃她的余生，玉石俱焚。

最终还是不甘心，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谷川，如果没有陆为霜，你会爱我吗？”

求求你，不要将那两个字讲出口。我已经将自己的尊严尽数奉上，这段感情不倾城、不倾国却倾我所有，我爱的这样毫无保留，伤得这样体无完肤。所以，谷川，哪怕你骗我一次也好，我会守着这个谎言如同守着一簇火焰，温暖余生。

“会。”他回答得如此干脆，没有一丝犹豫，于是叶尚文流下泪来，她扬起嘴角再次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你的一个字如许千金，我有万千痴情的段落，足够安放走失的灵魂，此生今世，祝你心如明镜，愿我潋滟无尘。

于是这个拥抱的画面被无数摄影机留存镌刻成无法磨灭的印记。

叶尚文此行由哥哥陪同，去往机场的路上，她安静的听着音乐，目光透过玻璃窗，投向飞快倒退的街景。

安静中，叶玮庭看着她的侧脸问“尚文，你真的甘心吗？”他见妹妹并不搭话，又径自说“倘若你反悔，我定有千万种法子对付谷川。”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他有些恼，于是扳过她的肩膀训斥道“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