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源赖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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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边郡,源氏的府邸中的一个单间里。

这个单间陈设很简单,但却很华丽。

一进门,便能看见墙边两列非常整齐的刀架,从门口一直排到房间的中央,刀架上的每一把刀,都是由名家打造的宝刀,可谓价值连城,而刀架的尽头,则是琳琅满目的铠甲,短甲、挂甲应有尽有;房间的地板通体铺钉着老虎的斑斓皮毛,踩在上面,像最贵重的地毯一样柔软,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向客人炫耀着拥有者卓越的武勋与强大的财力。

“赖光,你可想好了?这样做的代价,可能会很大。”

满头白发的源满仲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望着身前站着的年轻人,白衣黑发的他,眼神中有着凌然的决意。

“只要能将妖怪杀尽,付出什么,我都不在乎!”

源赖光微微低头,说出的话语却犹如金石掷地般铿锵有力。

“即使是将整个源家都折进去,也无所谓么?”

源满仲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渐渐习惯了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自己,却有一个无比强硬的鹰派儿子。

“父亲大人,眼下的情形已经非常明朗了,要么将人类的旗帜插满鬼神的尸骸之上,要么等着沦落为鬼神们掌中的玩物,若是能够将妖怪杀尽,那么我也能毫无留恋地死去了。”

源赖光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只是话语中已经少了些恭敬,多了些不耐烦。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对妖怪会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源满仲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佩刀,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他很清楚,源赖光此行来面见自己,与其说是请求自己的允许,倒不如说是“通知”。

通知他这个已经被完全架空了的老东西,是时候从家主的位置上滚下去,将源氏的一切权利都交给他了。

虽然说心中很不甘心,但是隐约之间,他倒是还有些欣慰:不得不承认,赖光确实是铁腕人物。

他今年只有二十七岁。

也就是说,自从他将赖光推荐到关白藤原兼家手下做事后,他仅仅只用了七年,便将自己从一个大权在握的家主彻底架空了,把家族的大权握在手里,令家族势力蒸蒸日上。

如今自己的命令在源氏内部已经不管用了,所有人都听命于源赖光,这个注定要将天下的妖怪踩在脚下的天才。

源赖光嘴角微微上挑,并没有回答父亲的话语,而是转过身去,望着窗外那轮正走到了最高点的太阳。

他为什么讨厌妖怪?

那自然是因为他曾经见过无数的妖怪,也曾见过无数的人在妖怪手中死去。

妖怪这种东西,它们低等、下贱、肮脏、混乱。

今天来时,他刚刚斩杀了一只“垢尝”,这种小妖怪,会在半夜里潜入浴室,专门舔食人们洗澡后的污垢。被它舔过的地方,不但不会变得干净,反而会愈来愈脏,洗也洗不掉,形成恶心的顽垢。

像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于这世上的必要,而他的使命,就是以身为刃,肃清这一切。

源赖光伸手从一旁的刀架上取过一把刀,这把刀的刀身上落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他拂去刀鞘上的灰尘,轻轻拔刀出鞘,刺眼的刀光清冽如水,刀镡上刻印着“安綱”二字,是为刀铭。

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只是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父亲大人,再会了。”

源满仲默默地看着年轻人潇洒的背影,他白色长袍背后鲜红的笹龙胆家徽显得格外刺眼。

当初他大权在握的时候,踌躇满志,觉得没有利剑,不足以展示自己的威严,于是派手下的工匠们打造了许多把刀剑,可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后来,他找了许多京都的名家,可是打造出来的刀剑,也是一些让他看不上眼的货色,基本都是好看却不实用的,拿去骗骗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老贵族还行,可在自己这样的武士面前,实在是不入流。

为此,他亲自动手,在伊吹山的神庙之中祈神七天,然后又用了整整六十天的时间,这才打造出来了两把长刀。

在用罪人来试斩时,其中一把,将其双膝一刀两断,另一把,则能将罪人飘在空中的胡须轻松斩断,于是两把堪称绝世的长刀,都拥有了名字。

源赖光带走的这把刀,是以天下至坚之钢打造的重器——“膝丸”,自从被打造出来后,便被封尘于源氏兵库,因其中的刀灵太过刚直,无人敢驾驭。

不过也好,一往无前,断亦不悔。与赖光之志,不谋而合。

或许,这才是他所渴望的力量。

“赖光大人,这,这是膝丸?您的父亲竟然将膝丸传给您了?”

在门外等候源赖光许久的渡边纲见到他手提长刀出来,有些震惊地问道。

源赖光笑了笑,随手将这把刀扔给了渡边纲:“他给不给,重要么?”

渡边纲接过长刀,没敢打开察看,只是非常小心地将它抱在怀中,用衣裳将它身上的灰尘尽数擦去,露出了刀鞘原本的面貌。

“大人,听说膝丸是一把有灵寄宿在其中的刀,所以才一直被您的父亲给搁置了,您”

等源赖光上了马,渡边纲将膝丸交还给他,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倘若连一把刀都驾驭不了,又何谈斩尽天下鬼神?”

源赖光将膝丸别在腰间,眼睛非常平静地望着前方:“坂田金时呢?还没有过来么?”

“坂田氏应该是去执行您的命令了,源家老人那边的阻力很大,估计他要很晚才能回来。”

渡边纲牵着源赖光的马朝着院子外面走去,眼神中有些无奈。

源赖光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握着马缰的手被他攥地骨节发白,不过很快,他便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道:“走吧。”

出了院子的门,他回望了一眼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脸上面无表情。

看来在走出那一步前,他要先将源家清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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