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回(2 / 2)
白濋笑了笑,将阴阳锁收入怀中,颔首道:“今夜得见青溪姑娘,实属雅乐之兴,现下天色不早,若是姑娘得空,择日必定再入酆都。”
青溪哪里还受得住这番春雨景象,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伞,点了点头。
白濋很是雅士地拱手浅揖,便示意早已僵硬的鹿河和黎姝,往杜彧的托梦铺子而去。
三人走后,青溪正欲回殿,却见一玄黑金线广袖服之人,自殿内款款而来。她愣了愣,“兄长?”
既喊兄长,必是鬼判殿主人、十殿阎王第一殿之王——秦广王。
秦广王勾起一丝邪邪的笑容,好笑地看着青溪,“你这个傻瓜,真以为人家对你有意思?”
青溪不解,“怎么?”
秦广王挑了挑眉,“他为何入酆都,都写在了脸上,可惜你眼中全是他,自然看不清。”
青溪微微有些错愕,“兄长此话何意?”
秦广王看着三人远去的方
向,说道:“他的眼光可从未离开过鹿河。”
青溪满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鹿河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又如此顽劣,白濋怎会喜欢她?”
秦广王仔细看着青溪,忽然咧嘴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的意思是,他看的,是鹿河的手……”
青溪一愣,仔细想了想,“兄长说的是……阴令旗?”
秦广王笑得更欢了,“变聪明了啊。”
青溪赶忙问道:“但我酆都早就自立自治数万年,为何天庭会让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鹿神来打探阴令旗?”
秦广王收了笑容,微微吸了一口气,“天庭想重掌地府,自然需要阴令旗遣鬼差调阴兵。而如今,阴令旗自十万年前神魔大战之后,就只有这个稀里糊涂的小鹿河能驭控……”
青溪皱着眉,转着手中并蒂荷花伞,“这与我心仪于他有何关系?……”
秦广王薄怒,呵斥道:“蠢!阴令旗可融入她体内……”他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可知鹿河是谁?!鼠神来自天界,为何费尽精力抚养她?动动脑子!……”
青溪惊了惊,看着白濋离去方向的眼神渐渐变得模糊,良久,她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所以,他要得到的……是鹿河?!”
秦广王目光一炬,勾起一丝冷笑,转身离去。
而另一边,拿回阴阳锁的三人一路上皆不说话,鹿河仿佛隐约能看到白濋面上的不悦之色,但一想,这阴阳锁锢魂一事,本就是经他同意的,他还能不悦个什么劲?
待到了托梦铺子,只见团团早已困得在杜彧怀中睡着,小脸睡得通红无比,更像一颗圆圆的苹果。
透过她那白皙的皮肤,隐约能看见那缕生魂附在其中。
黎姝从白濋手中接过阴令旗,低声道:“今夜多谢鹿神了,他日定在阳间供奉一二。”
白濋淡淡说道:“不必了。”
黎姝也不多奉承,转身走到熟睡的团团面前,一把将阴阳锁丢出。锁锢在团团天庭,幽幽发着森光,似是在探查此鬼是善是恶。
须臾,阴阳锁“嗡”得一声,发出一道白光,打在了团团的头顶,黎姝大喜,转头对鹿河说道:“鹿姑娘,烦劳借你阴令旗一用,吸八方阴气,广纳生魂。”
鹿河
点点头,左手一抬,祭出那面小小的黑底朱砂旗——阴令旗。
霎时间,阴令旗似乎是受到感召一番,两大上古神器相遇,阴令旗立刻抖擞起来,顿时茫茫黑气席卷而来,磅礴浑厚,直逼阴阳锁。
杜彧与黎姝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识到阴令旗吸取阴气的威力。
而白濋,淡然看着,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阴阳锁的锁把倏然打开,让那滚滚黑气钻入,待吸尽,锁又紧紧扣上。只见团团头顶的那芒白光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缕暗青色,缓缓注入……
良久,阴阳锁好似累极,“腾”地一下落在了地上,黎姝赶忙捡起来,又查看了一下团团。
见团团依然熟睡,而皮囊之下的生魂已然与躯体融合,黎姝大喜。
鹿河颇感欣慰,丁氏母女,百年延续,不负此生。
黎姝看了看时辰,趋近卯时,赶忙抱起团团,谢过鹿河便欲往鬼门关而去。
鹿河拦住她,“从鬼门关入凡,你的脚程能有多快?”
黎姝一愣。
鹿河道:“我将我百鬼汤浴的鬼车借你,骑它而去,最多一个时辰便能回到金陵秦淮。”
黎姝很是感动,“好。”
说罢,鹿河一阵风似的跑向百鬼汤浴,在蘩娘骂骂咧咧之下,牵走一只九头妖兽,它形似鸾鸟,却满身玄黑,腹部布满鳞片。
黎姝抱着团团骑上鬼车,略有深思,“鹿姑娘那日见到团团纵鬼不擒,今夜又帮我锢魂,此举,是为何?”
鹿河笑了笑,乱糟糟的样子反倒让她更平易近人些,“感同身受罢了……”
黎姝点点头,鹿河的忘川河鬼婴身世她也是有所耳闻,同样都是生母弃、养娘疼,无怪乎见到团团这样的孩子,鹿河会鼎力相助。
鹿河忽然饶有兴趣地说道:“黎姝姑娘,你既是鬼游道士,时阴时阳、时男时女;你既择为女身,是因为心系于团团之父钱霖,对吗?你爱他,所以爱屋及乌,也爱团团?”
黎姝眼中遽然飘过一丝厉光,唇角上扬,她微微低头看着鹿河,眨了眨眼睛,“你说的对,确实是爱屋及乌……”
说罢,她双腿一夹,鬼车长嘶,羽翼飞展。
她紧了紧怀中的团团,回过头来,继续道:
“可你也说错了一点,我爱的人,不是钱霖,而是丁夏兰……”
???
鹿河愣了半晌。
鬼车的长翼振过鹿河的面颊,冰冷的羽毛沾染着晨露微湿,带起阵阵忘川河的阴水之气扑面而来……
鼻尖一阵清凉。
黎姝爱的是丁夏兰?!
她选择作为一个侍女日夜待在丁夏兰身边,居然只是为了如此卑微地去爱一个人?
然而鬼车早已往东海度朔山而去,无处可问……
鹿河僵硬地笑了笑,笑得脸上肌肉都抽不动了。
待回过头,只见白濋正站在身后,那高挺的身形傲然而立,目光散散,看着鬼车离去的方向。
他缓缓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何帮你们吗?”
鹿河紧紧攥着左手,微微往袖口一缩,“你今夜帮了忙,鹿河感激不尽,如果没别的事了,还是早日返回天庭吧。”
白濋淡淡问道:“这么想我走?”
鹿河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望乡台,高台梁柱边的孽镜台,静溪缓流的忘川河,回头挑起嘴角,“我酆都自治十万年,掌控凡间生老病死,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所以?”
“所以,这阴令旗,你拿不走它。”
鹿河左手紧紧握拳,阴令旗仿佛能感应到主人的忌惮,阴气渐出,在她的左手萦绕出一团黑芒。
白濋面不改色,清清淡淡盯着鹿河,深吸一口气,“你何时知道我是为阴令旗而来的?”
鹿河尽量压下心中不安,很是恭敬地说道:“就在钱府呀,我不过将将祭旗,你便从我手中夺走,脱口便是‘阴令旗’。自十万年前神魔之战后,此旗便不曾露面,除了酆都,鲜为人知。再加上我又联想起阿娘曾经与我说过,天庭想要重掌酆都地府……”
“你便猜到了?”白濋略有一些探究地问道。
“这还用猜?”鹿河忽然不羁一笑,继续道:“不过,你们天庭想要重掌酆都地府,也要看看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实力……”
白濋盯着鹿河,两束目光相碰,似一场不予退让的较量,鹿河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良久,白濋淡淡说道:“敖岸山有事,就此别过了……”
要滚蛋了?那敢情好!
鹿河抑制住欣喜,恭敬一揖,“那就不送了,姑父慢走!……”
说罢,她转身便逃难似的往百鬼汤浴的方向飞奔而去。两只脚蹦跶得飞快,就像一只躲避豺狼的兔子,转眼就没了踪迹。
白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小丫头,我还真没想要你的阴令旗……”
然而,正欲离去,倏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她刚喊我什么?
姑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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