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2 / 2)
梁怀发狂的眸色中被他唤回了点理智,目光移到陈熠安身上。
陈熠安只和他的目光相触了一秒,就心疼地不行,每每站在自己身前,细心周到包揽一切的梁怀,还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陈熠安的手搭在梁怀的手背上,慢慢让他放松,离开梁父所在的椅子,往边上走了两步。
梁怀握住陈熠安的手,还伴着微微的颤抖。
梁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见梁怀被拉过去,他立马站起来往出口跑去。
梁怀循声望向他的背影,被陈熠安轻轻的掰回脑袋。
梁怀的声音沙哑,“你不要劝我,他活该”
“我为什么要劝你。”陈熠安出声打断,“他惹你不开心了,他活该。”
梁怀怔住。
陈熠安牵起他被蹭破皮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摁了下红肿的地方,“可是你不能伤害自己,你现在是我的,你得顾及到我的感受,知道吗”
梁怀手背一疼,往回抽了下,陈熠安却捉住,送到嘴边偷偷吻了又吻,“你上次说,这样就不疼了。”
梁怀的喉结动了动,生了一股想要抱住陈熠安的冲动。
“阿怀阿怀你奶奶醒了”梁爷爷在病房内叫唤。
陈熠安立马松开梁怀的手,推他进病房。
梁奶奶现在还很虚弱,插着氧气管,还说不了话,只能睁眼看着他们。
梁怀握住奶奶的手,蹲在床边和她小声说话。
梁爷爷在旁边偷偷抹眼泪。
见梁奶奶醒了,陈熠安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悄悄退到走廊外,有些疲惫地坐到椅子上。
从早晨开始精神就持续紧绷,还从外地拼命赶回来,确实够累的。
但想到梁怀比他煎熬千倍万倍,心里又开始扯着疼。
他招来助理,说这边没有大问题了,让他回去和哥哥复命。助理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人马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梁爷爷出来了。
陈熠安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梁爷爷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他又乖乖地坐回去,梁爷爷则坐到了他的身边。
梁爷爷打量着他,从头看到脚,视线毫不掩饰。
陈熠安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小陈,你和我们阿怀,是不是那个。”梁爷爷伸出两只手的食指,碰到了一起,“我刚看到你们相处,不似朋友同学。”
陈熠安听了一慌,梁爷爷说得很隐晦,但他听出来了。
梁爷爷是隔了两个辈分的人,对同性恋爱的时可能不太能接受,陈熠安忙道“爷爷您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梁爷爷没有生气的样子,“阿怀能对谁敞开心扉,这是好事,我没理由反对。”
陈熠安见他有话说的样子,没有再说话,而是垂着头静静坐着。
梁爷爷交叠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垂在腿中央,面露回忆
“阿怀小时候,说的话,可能比现在还要少。”
陈熠安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这一刻迫切想要知道梁怀小时候的样子。
“阿怀妈妈以前是药厂的工人,工资不高,但胜在福利好,工作稳定,结婚对象相来相去,最后到了三十岁,还没嫁人,家里催同事背地里嘲笑,她心急了,相亲遇到阿怀爸爸,没多了解,就仓促结婚了。”梁爷爷不似初见时那么硬朗,有气无力地说着
“而阿怀爸爸”他面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刚才也看到了他什么德性。我是老来才得了这个儿子,和老婆子对他太溺爱了,以至于他一点男人的担当都没有。结婚前,他就有爱喝酒的毛病,但他是公交司机,酗酒是大忌,所以一直忍着。
“结婚后,生活里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夫妻俩有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了,牙齿还会和舌头磕磕碰碰啊,可我这混账儿子心里不舒坦就跑去喝酒,把这酒瘾又喝起来了,阿怀妈妈还怀着孕的时候,他就跑出去花天酒地,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孩子生下来后,心思是收敛了点,但阿怀妈妈心里有疙瘩了,看他也不似之前顺眼,本来就是凑合才结的婚,越发心里不痛快,两人三天两头地在家里吵架。”
陈熠安眉头微蹙,梁爷爷继续说“有个孩子做纽带,夫妻二人就算吵再大的架也还是勉强在搭伙过日子,只是阿怀爸爸对酒的依赖越来越深,每天下班就是去酒馆,孩子学习不管,那么一点工资都用来买烟买酒,丝毫也不补贴家里,阿怀妈妈当然不依,两个人甚至还会打起来。
“应该是阿怀五岁的时候,他过年来我家里吃饭,把我拉到小房间里,问我能不能让爸爸妈妈离婚,他爸爸老是喝酒,在家砸东西,他好害怕,他不想和爸爸过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离婚了。别的小孩都是不希望爸爸妈妈离婚,而他每次来都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离婚,你说他究竟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里长大的。”
梁爷爷说着眼眶就湿润了,“阿怀爸爸喝酒成性,每天都沉迷酒馆,很影响第二天的工作状态,出了好几次失误,工作也丢了,没钱喝酒后,他就伸手找阿怀妈妈要钱,找我们要钱,阿怀妈妈不给,他就打人发脾气,过分起来连阿怀都踹。造孽啊,那么小的人儿,小时候身上总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陈熠安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后来,阿怀妈妈终于受不了了,向阿怀爸爸提出离婚,我这混账儿子还是个无赖。”梁爷爷气得胸口起伏,“他不愿意离婚,有个人给他洗衣服做饭当保姆伺候着他当然不愿意离,喝醉了情绪控制不好,还是照样打人,不过他专挑不留痕迹的折磨人的方法,让阿怀妈妈没有证据起诉离婚。
“阿怀妈妈她”梁爷爷似不忍再说下去,“她求阿怀,让他出庭的时候帮忙作证,说他爸爸欺负妈妈,等离婚了,妈妈养他。阿怀一直心疼妈妈,自然是答应了,在法庭上哭得声嘶力竭声讨爸爸的过错,法官最后终于判了离婚。”
陈熠安忍不住道“可他不是从小和您还有奶奶一起长大吗”
梁爷爷揉了下太阳穴,“阿怀妈妈离婚当天夜里,偷偷地跑了,一个人,甚至没有给阿怀留下任何一句话。”
陈熠安猛地捏拳,指甲陷到肉里都不觉得疼。
“阿怀最后还是和他爸爸住,阿怀爸爸一直在找新工作,生活费都要我们二老掏。但那年春节阿怀爸爸没回来看我们,我们就提着年货去看他们,结果发现阿怀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原来阿怀爸爸记恨他在法庭上的指征,经常不给他钱买饭吃,他常常饿肚子,小脸都瘦得蜡黄。”梁爷爷抹了抹眼角
“以前总觉得孩子得和父母住,得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父爱母爱,可我和老婆子看不过去,这才把阿怀接到身边。眼看着阿怀身体逐渐养好了点,他爸爸又去搞什么经济犯罪,就诈骗之类的我也不懂,判了十年的牢,还欠了些债,都是我们二老省吃俭用帮他还的。还要带一个小孩子,日子苦是苦点,但做点灵活加上退休金,勉强能活。”
陈熠安的心很疼,从来没想过梁怀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的长大的。
梁爷爷靠在椅背上,“谁能想到,梁怀高一那年,他妈又回来了。”
陈熠安气极反笑,怎么还会有脸回来
梁爷爷“原来他妈当年去上海了,遇到了个很有钱的男人,和他结婚了,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整容打什么酸的,搞得跟个鬼样子回来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她自己也当企业家,可能是那男人的毛病吧,两人没孩子,那男人还得了怪病突然就死了,财产都给阿怀妈妈继承了。
“她立马回了天纵市,想把阿怀带走。但阿怀很抵触,我们也不同意就没成,偶尔暑假会把梁怀送到上海待一阵子,但我们看他不是很开心,后来也没强迫他去了。他聪明,学习优异,他妈妈想等他毕业把财产都给他,都让他打理,但他心里还隔着,总是冷淡应对。也难怪,这种事搁谁谁不闷着。”
梁爷爷的语气无奈又痛苦,“糟心的心一桩接一桩,原以为他爸爸坐牢出来能痛改前非,结果出来游手好闲,听说阿怀妈妈发达了,厚着脸皮找阿怀要钱,阿怀不给,就来找我和老婆子。
“阿怀每个月自己会打工,他妈那边给的钱也非常多,他都一股脑给我和老婆子,我们两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钱拿手上觉都睡不着,最后还是要阿怀管理,也是防着不孝儿子来找我们要钱时候心软。
“以前的老房子还是留给阿怀爸爸在住,他完全可以找个工作自力更生,可是他偏不,成日到处乱逛还迷上了买彩票,阿怀不让他来骚扰我们两老,每个月给了他足够保障最低生活水平的钱,他嘴里答应了不来,趁阿怀上学不在家还是会来。可毕竟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除了不给他钱,还是会给他顿饭吃。”
梁爷爷揉了把脸,语气带着懊悔,“昨天,他又来了,还提出想住一晚的想法,我们看国庆节别人家家都团圆,一时心软就让他留了一夜,但老婆子早晨起来上厕所时候,发现他在翻家里的东西,没找到钱,就想把老婆子的嫁妆那些金镯子抢去,老婆子和他吵,本来血压就不是很稳定,一下子就冲了。
“幸好她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阿怀,没有走。要是真走了我是我无能,没有教好儿子,连累阿怀和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都是我的错”
“您别这样说,至少您把学长教得很好很好。”陈熠安由衷地道。
想到梁怀,梁爷爷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阿怀自然是极好的。我还一直担心,他受父母的影响,这辈子可能不会对谁交心,从小他对追在后面的女孩子也都不上心,现在遇到了你,我也算放下了心,只要他以后不孤单,我就满足了,虽然不知道老婆子怎么想的,但她一定也是希望阿怀能够开心就好。”
“爷爷”陈熠安的鼻音有些重。
梁爷爷余光瞥到站在门边的梁怀,没有再说,慢悠悠站起来,“我去看看老婆子。”
陈熠安也是这个时候才看到梁怀,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
梁怀走过来,站到了陈熠安的面前,捂住了他的眼睛,“该哭鼻子的是我吧,你怎么一副要流泪的样子,赶紧收回去。”
陈熠安抱住梁怀的腰,脸埋到他的腹部,很难过,但强忍着没有落泪,他不能哭,他要保护梁怀,要给梁怀依靠才对。
梁怀指尖拨弄着陈熠安的头发,“其实,你那天在咖啡厅看到给我送东西的女人,就是她。”
他没明说是谁,但陈熠安听懂了,这个“她”就是那个抛弃他又回来了的女人。
梁怀的语气平淡,似在说别人家的事,“所有人都劝我,说血浓于水,她当初也是迫不得已,现在回来了就证明还是念着我的。”
他说“我理解她,但我没法原谅她。”
陈熠安沉默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把他的脑袋抱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吻了下他的发顶。
梁怀靠在他的锁骨处,喃喃说道
“陈熠安,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你千万不要骗我。”
陈熠安用力抱紧他。
梁怀今天累极了,现下闭着眼,放松到快要入睡。
意识即将要模糊之际,他想到了什么,又提起精神,轻声问
“你早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陈熠安浑身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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