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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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云煦送林湛出宫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赶来接他的贵妃娘娘。

墨家是沧都里扎根百代的世族,历经两朝,巍峨不倒。虽说景清开国之后楼氏更倚重嫡系,但世家的尊荣富贵仍在,墨图南的父亲受封太师,女儿又是宫里深得圣眷的贵妃,出入都比照着皇后的仪仗。

宫人落了轿,墨图南一把夺走侍女手里的伞,也不顾地上雨水湿滑,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煦儿!煦儿!”她穿着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腰间系着赤金点翠鸳鸯玉佩,行走起来满头珠翠叮咚作响,面容秾丽似春日里开出的一朵娇艳牡丹。

“在这呢。”楼云煦挑起轿帘,扶了贵妃的手,道:“母妃怎么出宫来了?雨下得这样大,若是淋上雨染了风寒,儿子要心里不安的。”

“傻孩子,就是下雨,娘才要来接你。”墨图南转头看向侍女,蹙眉道:“傻了吗?不知道给殿下拿衣裳。”

贴身女官连忙走上前,将斗篷披在楼云煦身上,顺势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墨图南神色略松一些,摸摸楼云煦的脸,说:“明日出门多带一件衣裳,春天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楼云煦乖巧地应是,墨图南视线一转,瞧见了旁边的林湛:“这位便是……今年殿试陛下钦点的那位探花?”

林湛拱手行礼:“贵妃娘娘。”

墨图南的目光在他面上流转一圈,盈盈笑起来,“林先生瞧着面善,现下外头雨还大着呢,不如去我宫里喝杯茶暖暖身子。”她转过头,轻轻推了七皇子一把,“煦儿,还不快请老师喝杯茶。”

楼云煦遂抓了林湛的手,道:“先生去华阳宫坐坐吧,母妃那里有御膳房做的糯米糕,好吃得很呢。”

林湛感受到包裹着自己手的温度,眸光却倏地冷了三分。他的眼底一道锋芒转瞬即逝,再抬起头时,却仍是挂上了那一贯温润柔婉的浅笑。

“今个儿不赶巧,下官约了翰林院的同僚修复典籍,怕是要有负贵妃娘娘一番美意了。”他转向贵妃,语气带着抱歉。

风卷起发丝掠至他鬓边,恰巧擦过右眼下一点泪痣,映着身后宫墙深深,竟平白生出些绰约的病弱之感。墨图南便在这惊鸿一瞥里愣住了,直到楼云煦轻声唤她。

墨图南回过神来,神色有些遗憾,只能道:“那本宫也不便多留了,路上湿滑,先生一路好走。”

“兰黛。”她回头唤贴身女官,“将那件凫靥裘拿给林先生。”

林湛接过来,低头谢恩。

墨图南带着七皇子上了自己的软轿,让出一顶轿子来,吩咐人送林湛出宫。宫人一直将他抬到宫门外,交给淮生后才离去。

淮生望着那顶软轿远去,轻声问:“公子怎的坐华阳宫轿子出来了?”

“人家有备而来,我在路上被拦住,才不得不承了这番好意。”林湛将身上的凫靥裘解下来,随手一折丢进马车里,说:“走吧,这深宫呆得人憋闷。”

淮生扶他上了车,待马车驶出宫门后,才道:“公子,我方才在这宫墙下候着,又听得了一件事。”

“什么事值得你特意跟我说一嘴的?”林湛问。

淮生抬手往东边虚点一指,低声道:“那边说,皇后娘娘病了。长信宫的人拿着腰牌冒雨出了宫,去寻郎中。说来也是奇怪,按说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看个病还得从外头请大夫。”

林湛捻着裤脚的水渍,眯了眯眼,“有什么奇怪的,这宫里都是跟着华阳宫讨日子,她一个异族女人,没有恩宠还能依靠什么?”

淮生觑着他的面色,试探道:“公子看,要不要请府里的郎中……”

林湛动作停下来,他扭头看着淮生,眸光清冽:“你什么时候在乎起太子了?有这善心还不如去街上喂几条狗。”

主子这话说得毒,淮生便不敢吱声了。

林湛放下衣摆,拉过软垫枕上去,靠着车壁阖上了双目。马车摇晃着,他眼前雾影幢幢,前世那些支离破碎的旧梦沉浮难消。

齐国公兵败息州,那一身银铠未及褪去,便被新帝一道圣旨下来,由仪鸾卫押入帝都。二哥传来消息,说父亲在牢里受了寒,染上附骨疽,要请大夫去看。

楼云烈将太医院当值的尽数召进宫侍疾,按着太医不放人,他跑遍了帝都里大大小小的药铺,竟没找到一个敢为父亲诊治的人。

可怜老父一代名将,却没能死于沙场,而是叫阴谋与病痛夺走了性命。

遥想当年,他可怜太子孤苦无依,还将一直给自己调养的大夫指去为皇后诊治。但楼云烈是怎么回报他的?一批粮,一把刀,一纸罪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倾覆了忠烈满门。

这是他楼云烈该受的苦,他就得一声不吭受着。

墨图南回到华阳宫时雨还未停,宫人来报,称姜家二公子前来求见。墨图南敛起笑意,打发楼云煦去沐浴更衣,让人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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